第 3 章 第三章

    墨痕踏着树叶向我走来，背后是初升的太阳，明晃晃的，耀得我睁不开眼。他飞身上花，也不言语，驾着妙妙直上九重天。四处流云荡漾，飘飘渺渺。
    忽然，一身形魁梧之人踩塔而来，见到墨痕，整整衣衫，缓缓道：“墨痕上神，小仙有一事相求。”
    “绿满仙君严重了，小神自当尽力，不知所谓何事？”
    “哎，都是我那不听话的……”仙君突然打住，望向我，“不知这位是？”
    “乃仙君所见，一株尚未修得人形的灵芝草。昨日收狻猊时遇上，便带了回来。”
    “狻猊已收，那真是多谢，多谢！”说着，拱手拜了拜，又生气道，“都怪我那调皮孩儿私自放了狻猊，才有了这许多祸患，小仙回去必定打他屁股。眼下，还请上神与我同去向神帝求情，从轻发落。”
    打屁股，这天界怎生如此暴力，如若我顽皮，爹爹不会也打我屁股吧？摔一跤尚且疼痛难当，打屁股岂不是痛得昏天暗地。我自思忖，双眉紧皱，颇为不安。
    墨痕看我一眼，笑道：“小童顽皮是常有的，仙君你这暴躁之气得改改了，动不动就打屁股，有违礼法，也破不得体，难免让众仙家笑话。”
    “上神所言有理，”仙君捋了捋胡子，深有为难之色，眼光突亮，又喜道，“那我到时候把这顽童关在屋子里，狠抽他几鞭，保准谁也不知。哈哈……甚妙！甚妙！”
    “这，恐怕……”
    墨痕话还未说完，仙君已跳上妙妙，执了墨痕右手焦急道：“上神，事不宜迟，我们快快赶去。”
    “也好，也好。”墨痕嘴角抽动，急急收回右手，一张玉脸似凝了层霜，寒气直往外冒，不知是生气仙君儿子私放狻猊，还是生气仙君拉了他手？
    我们三人驾着妙妙一路飞驰，速度极快，不肖片刻便从第八重天上到第九重天，只是途中妙妙多次颤动，颇为不喜，险些把我们抛下，也幸好我机智，悄声对它道：“莫生气，莫生气，瞧到他手上那瓦绿瓦绿的塔没有，待我日后修得人形定借来你骑。”
    天界宫宇众多，有些雄伟高大，有些小巧玲珑，多是金壁金瓦，好生贵重。其间多有云雾，缭缭绕绕，隐隐约约，迷幻得很。走在白玉铺就的路上，只见两边鲜花树木，郁郁葱葱，小湖小泉，水声泠泠。生机盎然的景象，不愧为天地之间灵力颇盛之处。
    且行且看，已走进片柳林，此刻柳树结出柳絮，柳絮因风而起，纷纷扬扬，宛若小雪。美则美矣，只是痒痒的，让我喷嚏不停。
    一个喷嚏响彻云霄，我不好意思道：“失礼，失礼。”
    “哈哈……习惯习惯就好，想小仙两千年前也是喷嚏不停呀！”绿满仙君爽朗大笑，几只天鸟正从他头顶飞过，吓得羽毛簌簌直掉。
    “可有别的路？为何偏走这条？”语毕，一朵柳絮钻进鼻子，我又打了个喷嚏，再次引得绿满仙君一阵大笑。
    好巧不巧又一只天鸟飞过，陡闻笑声，双脚齐伸晕了过去。
    “有是有，不过只这条路最近。出了这片柳林便是神帝居所—紫云宫，”墨痕指了指不远处的宫殿，“我与绿满仙君先去，你且在外等候。”
    墨痕将我置于一张白玉圆桌，便和绿满仙君匆匆而去。
    “墨痕上神不愧是春风君，这春风太有爱了，不愧是雨后清香发，冰雪万里春。瞧见了吗？对株小灵芝都这般爱护，用上了洛河水，还给了琼浆玉露。唉，好生羡慕花木界那些小仙精呀！”一穿白衣的仙娥不知从何而来，将我一番打量。
    “可不是嘛。谦谦公子的性格，偏又生得这般……”同行的绿衣仙娥说着脸上掠过一片绯红，忽低下头，含笑不语。
    哇，好美的仙娥姐姐，我想出声相识，可突然记起墨痕上神的叮嘱和那两本书，只觉天界不似须臾山，便装聋作哑，仔细看起来。
    “这般什么？是不是这般英俊不凡，好生爱慕。”白衣仙娥笑道，“可别掖着藏着，天界里哪个仙子不对墨痕上神青眼相待？
    “自然，只是墨痕上神只钟情于若香上神，即便若香上神失踪乐五千年，他也没有再另觅良配的打算。”
    “就是这般深情才更另我等欢喜，如若像冬阳神君那般孟浪，我倒不喜了。对了，昨日里，我得了幅墨痕上神的画作，一起去瞧瞧。”
    “可是，这还没洒扫完呢！”
    “不急，不急，看完画再洒扫也不迟。”说着，两个仙娥向柳林走去，迎面撞上个小仙童。
    那小仙童满脸嬉笑道：“两位仙娥姐姐，急急忙忙要去哪儿？这都洒扫干净了？”
    “如故小殿下，你可别为难我们，我们去去就回。”
    哦，殿下？莫非是我弟弟，须得好生看看：玉琢般的圆脸，黑棋般的眼眸，嘴一咧露出两颗小虎牙，带着几分憨憨的可爱。
    不错不错，是个好娃娃模样。
    “这可不行，你们这般耽误，定是想偷懒，我要去告发你们。”说着扭头便走。
    两个仙娥吓得脸色苍白，低着头向远处的宫殿行去。经过我身边时又窃窃私语几句。
    “哎，也不知今日是谁惹了这混世小魔王？脾气这么大。”
    “别说了，待会洒扫完再看也不迟，走，快快洒扫。”
    “站住！”如故殿下突然收敛笑容，眼中露出丝狡黠，“嘿嘿，阿白，你可犯了盗窃之罪。”
    “殿下明鉴呀，阿绿敢担保阿白没有盗窃。”穿绿衣的仙娥细声说着，满脸委屈。
    “如故殿下好生无趣，要是谁惹了你，你尽可惹回去，何必找我们晦气。墨痕上神的东西我是万万不敢偷的，不过是上神看大家喜欢得紧，白白画了许多，奖励近日来勤恳当值的仙娥仙侍们。”
    “好哇，你们真是好勤恳。反正我今日得了几个好宝贝，正愁没人来试验呢，嘿嘿，赶紧看看我的宝贝灵不灵验？”说着，便伸手入怀摸了个什物出来，“先试药仙绳，可别又被雨无那臭小子骗了。”
    只见他手上红光一闪，殊不知怎么回事，阿白阿绿便被药仙绳捆在了柳树上。阿白瞪着如故殿下，不言不语，很是不服，阿绿却不住讨饶。
    “你说什么？混世小魔王？”如故一脸嬉笑着凑近阿绿，手支在耳边眨巴着大眼，“你不服？”
    “不是，不是，万万不敢，只求如故殿下，大人大量放过我们，我们还需洒扫紫云宫，晚了恐被责罚。”阿绿使劲摇头，一双杏眼中兀自噙着泪花。
    “什么？你不想洒扫，想去墨痕上神处当差，说什么也要去，才不怕责罚。”
    “还有什么好说的，待会我们自去持律宫对峙，是非曲直总有分说，该罚便罚，谁也讨不到好。”阿白不慌不忙道，“我可听说某殿下是那里的常客，也轻车熟路得很。”
    “嘿嘿，有好玩的就玩，有好吃的就吃，得意时尽管疯，失意时尽管哭，谁管明日太阳出不出，大风刮不刮，小雨下不下，”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个小巧的镶金木盒子，边把玩边道，“这是我今晨从雨无那小子处骗来的抓痒神器，现下便给两位姐姐尝个鲜。”
    话音一落，木盒里飞出几个小爪子，如故一个响指，小爪子立即化成细丝窜进两个仙娥鞋履里。
    顷刻间，笑声不断，只惊得树上天鸟直冲云霄。
    想那些天鸟，必是愁苦得紧，只道今日是个远行的吉日，万不该留在家中。
    那边两仙娥原没什么开心事，却要强笑，只笑得眼角泛泪，一个叫苦求饶，一个不言不语。这厢如故殿下却委实欢喜得很，早已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翻滚着哈哈大笑，欢笑过后，忽而站起身来，响指一打，止了两女笑声。
    “看来如故殿下的法宝也不过如此。”
    “快别说了，阿白。”
    “谁说的？我还有师傅最近新制的。他说这东西吸食别人的修为，颇不光彩叫我即刻灭了，嘿嘿，这么有趣的玩意，灭了多可惜，怎么也得我自己留着。”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个翠色陶瓷盒。
    唉，这十有八九就是我弟弟，他怀里藏着这许多东西，不可谓不胸怀宽广！怎生却让我头皮发麻，冷汗直下？
    看来以后得少见。
    我遥望西方在心中默默祈祷一番：少见为妙，少见为妙。再看他时，只见他手里提了个绿乎乎的东西。
    却是什么？乖乖不得了，是我的冤家。我强忍着害怕，小声惊呼一声：“毛虫！”
    “呀，原来不是死的，却是个什么东西？”如故提着一条虫子在我身边转悠，“哦，是棵草。”
    “不不不，我不是棵普通的草，我是……是棵灵芝草。快把这条虫子拿开。”我最害怕虫子，一见到它我就紧张，“我们做花儿草儿的，就……就害怕虫子，弟弟，快将它拿开。”
    “弟弟？真好笑，我有个喜欢打架的屏景姐姐，有个弱不禁风的若惜姐姐，唉，”如故说着连摇了三次头，“还有个刁蛮霸道的如柳姐姐，反正呢，我的姐姐没有十七八个也有六七八个，不过却没有哪一个姐姐是只有两三百年灵力的草，啧啧啧，居然连虚海都没修出来，难怪呀难怪。”
    “我只有两三百年灵力吗？唉，我还以为……，唉，难怪我连人形也修不成。”
    “嘿嘿，装得还蛮像，真该给你搭个戏台子。你这个骗子，快说混上天界来有什么阴谋？还有什么同伙？不说，我现在就收了这些洛河水和琼浆玉露。”
    “她是有同伙，”柳树下的阿白笑道，“便是墨痕上神。”
    “墨痕上神？少拿他吓唬我，我……我现在就吸了这棵草的修为。”
    绿色大虫子赫然出现在我面前，细细的脚离我愈来愈近，我只感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阿弥陀佛，谁来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