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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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要上早朝的一天!
    俞相打开房门,居然见他院子里的守卫又行为诡异地围成了个圈。
    往那圈中心望去,是蹲在地上的俞佟佟。
    “爹爹早!爹爹,辛苦了!”
    小崽子抬高了胳膊跟他打招呼,今天倒是没再问没大没小的话,也没黏糊糊地贴上来。
    她只是跟在俞中天后头,默默把他送出前院那道门。
    俞相原本踏出去的脚,突然一顿,他回头问:“你怎么在这儿?”
    “睡不着,想爹爹。”
    这话听着,夹杂了那么一丝心酸。
    孩子的目光中透着小心翼翼的打探,声音软软,眼神也软软的:“只是……我想看看爹爹,如果惹爹爹生气了。佟儿马上就走,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其实这是孤儿院里那些孩子,正常的心路历程。
    只不过五岁多已经开始有羞耻观念和自尊心了,很少有人能克服这些将自己的心理活动明明白白说出来。
    古人讲究含蓄内敛,俞相不禁多看了他这个米团子样的小女儿一眼。
    “你不怕我?”
    “不怕,我喜欢爹爹。“
    “哼,假意!“
    “……”这你也能听得出来?
    好吧,俞佟佟小盆友默默咽了口唾沫。
    她原本是很期待这个世界的爹爹,但是昨天爹爹没理她,又把她送走,就不喜欢了。
    可经历去见过人凶话狠的大夫人,和后妈一样的八姨娘之后,俞佟佟觉得她们好可怕。
    比较起来,还是爹爹好一点。
    她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一咬牙一跺脚,坚持观点:“不骗人,就是喜欢爹爹!”
    她一般不骗人的,除非……除非柴房太黑了,太冷了!
    真的不想睡柴房。
    爹爹,看看女儿吧,不要让我被小耗子咬耳朵。
    小崽子的心声,俞相大概是听不见了。
    他忙着上朝,等坐上轿子之后,又开始觉得那孩子的神情似曾相识。
    表面一套,心里有小九九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父母双亡,靠祖父和大伯接济长大的俞中天。
    不过俞相自认为,傻女儿的头脑不及他万分之一。
    *
    等俞相的轿子返回府中,管家拿着手中一本册子迎上去。
    巴掌大的小金册展开六尺来长,全数记录着今日送来府上的礼单。
    “户部尚书赵园送来犀角十六只,象牙五十对,通臂黑猿两只。”
    “工部员外郎崔贞,南海珊瑚树一株,玛瑙珠百余串,及沉香、乳香、金银香等数十种名贵香料两担。”
    ……
    俞相略听了一些,便摆摆手:“你看着将金银器物都收入库房。”
    这些还只是今一日的礼单,没遇上逢年过节。
    有时送礼的人太多,也是一种苦恼。
    相府库房里的珍奇异宝已经堆积如山,俞中天却没空一一去点,只是他在书法字画上有些爱好。
    王滚投其所好:“相爷,苏州知府陆自如差人送来张道乾临终真迹一幅。”
    “陆自如?他能弄到张道乾的真迹也算有本事。正好皇上打了两个掌管科举不利的官员下狱,礼部职位有空缺,你让他准备升迁吧。”
    “是!”
    礼部的官职多少人争破头,看来相爷对这陆自如另眼相看啊。
    也得多亏他弄到那副画,恐怕费了不少心思。
    王管家心里默默想着,走在俞中天身侧。
    等相爷拿着画进了书房,他便在门外候着,不敢随随便便踏进面前那道门。
    俞中天迫不及待展开手中画卷,果真是张道乾的《松下问童》,不禁心情大好。
    此时,紫檀木书案底下突然响动了一声。
    俞相低头,便可见一只粉色小鞋。
    他微微拧眉,这府中守卫都是吃屎的?连个小孩都能闯进他的书房了,若是刺客进来还得了?
    再说,这书房里存着许多与各部官员往来的书函,若是……
    俞中天不禁想到了,他这连续两晚做的那个梦!
    他梦见俞家被抄家灭族了,自己被拉到菜市场去砍头。
    俞相做事谨慎,他从不认为自己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但那个梦十分完整真实,他甚至还能感觉到屠刀落在脖子上那种冰凉冷厉的痛感,就像是某种预示将来的征兆。
    而在梦里,那些让他获罪的证据,居然是由他自己身边人所收集。
    出卖他的人,正是桌子底下这个只有他膝盖高的小女儿。
    这也是俞相早起后,对俞佟佟态度不好的原因。
    他在考虑如何处置她,先下手为强?
    但事情毕竟又没有发生,那只是个梦。
    就算宁可负天下人,不可让天下人负我,那刀子也该冲着外人去。
    虎毒还不食子呢,他总不能为个噩梦就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传出去他成什么了?
    显然俞相对于自己在外的名声不甚了解,所以才会如此苦恼。
    他一边欣赏画作,一边思考。
    俞中天此人有个癖好,他爱在名画上题字。一副张道乾真迹黑市上能炒到上万两银子,提上他的名便算是糟蹋了,即刻变得一文不值。
    因为我们这位好歹也是文臣出身的俞相,不爱题诗不爱题词,他提——‘到此一阅’。
    这‘阅’字刚落一笔,突然听见外头传来吵嚷。
    王滚闻声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而后慌慌张张回来,站在书房门外禀报:“相爷,是冯太师求见。”
    “那老不死的来了?就说我不在!”
    “下人已经跟他交代过了,说相爷您尚未回府。可冯太师不信,他在门口叫嚣着让您出去见他,甚至还高声叫骂。”
    “哦?”俞中天眉尾一挑,“他骂些什么?”
    “这……”王管家不敢说,额头汗全冒出来了。
    迂腐文官们一向自诩君子圣人,脏字过耳便要吾日三省,再骂能难听到哪儿去?
    不必俞中天去过多猜测,那骂声已经由远及近,传入了他的耳朵:“狗官误国!俞氏奸贼!”
    冯太师不顾阻拦直接闯入了相府,破锣嗓子被咳嗽声与喘息声裹挟,果然措辞不痛不痒。
    引人不适程度,甚至不及那老头喉中一大口不上不下的浓痰。
    俞中天站在书房门口,见冯太师手里高举着虎头拐杖,正跟拦他的守卫对峙:“胆敢对本太师无理,你们可担待得起?”
    冯太师已年过八十,头发胡须全白,走路一步一喘,听说他能活到如今全靠源源不断的千年人参吊命,身子佝偻看着几乎折了一半,整个人如同被风朽了的老枯木,一碰就能碎成末,谁担待得起?
    这也是相府守卫众多,却拦不住他的原因。
    老家伙是先皇的老师,朝中上下不论谁都得给他颜面。
    冯太师便是仗着这一点,站在院中就指着俞中天鼻子大骂:“俞贼,你既在府内,为何躲着不见老夫?难不成是做了亏心事,怕了!皇上宣我入宫都得对我行站礼赐座,十步外相迎,难道你俞中天竟比皇上还高贵吗?”
    俞相手中端着白釉兰花茶盏,并未将冯太师的话听进耳朵里,反而神情悠闲:“哟,太师今日怎么这样大的火气?来人,泡一盏雪顶含翠给冯太师消火。”
    “不必了!”冯太师冷哼一声,“大家说你素来阴毒,你府上的茶我不敢喝,你知道我今日来是为何?”
    事实上,昨天早朝被皇上廷仗后打入天牢的两个礼部官员,正是冯太师的得意门生,他来就是要个说法。
    可偏偏俞中天装傻:“我哪儿知道太师是为何而来?这些不知死活的守卫误解本相命令,居然敢拦着太师,真是活腻了!若不是靠太师你勇闯相府,我恐怕见不着您,还被蒙在鼓里呢。”
    冯太师简直要被他这副死不认账的口气噎死,心里想着分明就是你躲着不肯见客,装什么模作什么样呢?
    张嘴还没等说出话来,老头先梗着脖子咳嗽一气:“咳咳……”
    总算,把喉咙中那口痰给咳出来了。
    “你……”冯太师用手指着俞相。
    半天,没想出词来贴切形容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看他满不在乎,冯太师自觉纠缠这个问题无趣,还是得自己引入正题:“听闻今日早朝,俞相你以莫须有的罪名将贾彬与夏谦两位大人打入了天牢。这些年来你蛊惑圣上,打压了多少于社稷有功之臣。”
    “俞相,你可知外边百姓是如何骂你的?你当真要做那祸国殃民、遗臭万年的有罪之臣么?”
    冯太师口气越说越重,俞中天眉眼间却依旧云淡风轻,仿佛对方口中所提的根本不是自己。
    他反问:“我听皇上旨意办事,何罪之有?百姓愚昧,不懂得体贴朝廷辛苦,总有口舌爱生是非之人,怎么太师您一把年纪了竟还听信那些胡言诽语?若这么说,我还听某些刁民诟病过您老脖子都入土的人,上月竟娶一豆蔻少女入府作二十八房姨娘,属实无耻呢。还不是入耳就过?”
    “你……你你!谁说的?”
    冯太师一张老脸瞬间都涨红了,他手指着俞相禁不住剧烈颤抖,却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俞相把持朝政,死在他手下的言官御史无数,从无在嘴上吃过亏。
    而冯太师虽是三朝元老,却因年迈多病久未上过朝堂,皇上待他礼遇有加,朝臣们平日更是极尽阿谀攀附。他门下三千桃李,享尽尊荣,何曾有人当着他的面说出如此侮辱之言?
    老头子脖子一梗,脑门上青筋横跳,差点被气得当场去世。
    幸好,他来前曾先见之明含了片人参。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冯太师干脆撂下狠话:“俞中天,我知道如今朝中人人怕你,但是老夫不怕。”
    “老夫为大梁效忠近六十载,若是眼睁睁看着像你这种奸吝小人祸乱朝纲,有何面目下去见先帝?老夫即刻就去面圣,就是拼上这条老命也要参你一本,提醒陛下切勿再轻信你这个小人,为我大梁江山百姓做件好事!”
    冯太师打算着亲自来相府能要到个说法。
    谁知俞中天竟一点面子不给他,既如此,那大家都翻脸不认人吧。
    冯太师认为凭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可让一般人都忌惮三分。
    可是他算错了,俞中天可不是一般人。
    居然要拿面圣威胁,他还能放冯太师走吗?
    不,他根本就不是人!
    见老头转身要走,俞相一个眼神,却让守卫拦住了他。
    冯太师怒而转身:“你这是做什么?”
    “太师不请自来,若是就让您这么离开了,只会让外人误以为我这相府是想来就来想走便可走的地儿!”
    冯太师从俞中天口中听出一丝危险意味,警惕地瞪他:“你你敢对我动手,你眼中究竟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个嘛……我当然有,不过有的人无。”
    此刻书房门后,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觑着外面发生的一切,眨巴眨巴,还自以为躲得很好。
    俞相想到了个阴损的主意。
    他回首:“佟儿,出来吧!”
    俞佟佟蹲着不出声,直到俞相亲自进去把门后的小人儿给揪出来。
    “爹爹,你看不见我。”小崽子捂紧了脸,仿佛这样就不会被认出来。
    说实话,要不是她这小小身板辨识度太高,早在被发现的那一刻就让抓起来当刺客发落了。
    上朝的时候急着出门,俞相还有话没说完。
    其实回想起来,这孩子既然体贴窝心,不如就试试她真心还是假意。
    “佟儿,你不是体谅爹辛苦吗?爹每日都是殚精竭虑,为国为民耗尽心血,到头来却被人污蔑。你说,这有天理吗?”
    俞佟佟从指缝中露出一双充满灵气的澄澈眸子,歪着头,听俞相脸不红气不喘说着颠倒黑白的话。
    大概,是在朝堂上没少指鹿为马积累的勇气吧。
    只见他指着院中的老人,告状道:“就是这个老不死的坏东西,他不问青红皂白闯进来骂你的爹。”
    俞佟佟咬着手指,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真的嘛?
    不要以为她还是个小孩子就好糊弄。
    别人骂爹爹了吗?可能骂了,但小崽子没听出来。
    爹爹骂老爷爷了吗?骂了!骂得可狠了!
    不信转头看,冯太师已经气得开始打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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