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魏云裳进宫之后，被坤宁宫的太监领往御花园。
    御花园内一片欣欣向荣，百花齐放。正值夏日，蝴蝶争相扑扇翅膀飞出来在花丛中争奇斗艳。
    各家的姑娘们都是比花都娇嫩的年纪，红唇粉面，细腰柔荑，亭亭立在那，叫花都失了颜色。
    傅沛语端坐在鸾凤椅上，身旁放着驱虫的熏炉。看着年轻娇嫩的姑娘们，叹自己到底年纪大了，比不得她们花容月貌。
    礼部尚书张家的女儿张若凌心思活络，听闻皇后娘娘如此感叹，走上前来笑着说道：“皇后娘娘国色天姿，哪是我们能比得上的。”她说完后，各家的姑娘都点头附和着。
    傅沛语摸了摸近旁的牡丹花，但笑不语。
    魏云裳在宫里一向谨小慎微，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她此时站在姑娘们身后，离傅沛语不远也不近，维持着合适的距离，既不让人觉得礼数不周，也不会叫别有用心的人以为她有意巴结皇后。
    可总有人上杆子讨嫌，祁家势大，祁秋涵向来不把魏府放在眼里，见着魏云裳便要讥讽两句。
    “别看百花齐放各有千秋，可这花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有些一看便是俗物，登不得大雅之堂。”说着纤手拂过身前的牡丹，眸带戏谑的看了魏云裳一眼。
    魏云裳在心内翻了个白眼，不欲理她。父辈的嫌隙，真是难为她一个女儿家还要日日记在心里，回回见了她总要刺她一回。
    “听闻妹妹是赵贵妃养大的，如今贵妃禁足，也不知妹妹去探望了没有？”祁秋涵见魏云裳不搭理她，也不恼，抚了抚鬓角的发丝，抬高声调说道。
    这话犹如在平静的湖面上砸了一块石头，激起一片浪花。在场的姑娘都听的一清二楚，掩着唇悄声议论起来。
    傅沛语自然也是听见了，拢了拢衣领，垂着眸子看不清脸色。
    魏云裳手一抖险些折断了花枝。
    说祁秋涵蠢，是因为她总是不分场合不分地点总要与魏云裳一较高下；说她聪明，是因为她总能一语中的，惹得魏云裳分神对付她。
    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反应，可魏云裳却不急。
    这话不好回答她是知道的。探望过是违抗圣旨，打皇后的脸；没探望是不忠不孝，白费了赵氏的一番教养。
    魏云裳将差点被她折弯的花枝扶正了些，佯装不解问道：“宫里何时封了贵妃？果然是镇国将军府，知晓的就是比别人快呢。”
    祁秋涵脸色霎时就黑了，“你装什么傻？这宫里唯一的贵妃不就是赵贵妃吗？”
    “可据妹妹所知，如今这宫里是没有贵妃的呀。”魏云裳微微歪着头，睁大了双眼装作一脸讶异。
    祁秋涵还未来得及反驳，傅沛语就轻笑一声，招了招手让魏云裳过去，祁秋涵只好作罢，跺了跺脚站在一边生闷气。
    “在万寿宴上本宫便见识了你的能言善辩，今日一见，越发有长进了。”傅沛语慈爱的看着她，褚湛钦同她讲过七年来魏云裳对他的照顾，心里是又欢喜又感激。想着若是钦儿实在喜欢，顾着魏府的身份做不得正妻，纳进宫里做个侍妾也是好的。
    “云裳谢过皇后娘娘夸奖。”言多必失，魏云裳向来懂这个道理，只规矩行了谢礼。
    一场风波以傅沛语一句夸奖结束，姑娘们又自己聊自己的去了。谁也没有忘记，今日前来都是带了家族的期望，这一点小插曲不值得她们放在心上，不多时便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这厢御花园里勉强算得上一片祥和，褚湛霖那却炸开了锅。
    今日一早，不知何人送来消息，说是重华宫现下无人看管，可趁机溜进去，赵氏就关在里面。
    褚湛霖思母心切，一时忘了追究是谁送的消息，抬腿便往重华宫跑去。到了一看，重华宫的门果然开了一条缝，褚湛霖推开门进去，宫内竟空无一人。
    见重华宫如今这副萧瑟样子，褚湛霖忍不住心口泛酸。
    从前的重华宫，多少人费尽心思也要巴结一番，人来人往简直要踏破了门槛。如今真是墙倒众人推，宫里人心薄凉，不外乎如此。
    进了殿里，倒是干净整洁，只是一应名贵用具宝物皆搬了出去，桌案上方也不知何时架了一把长剑，闪烁着冰冷诡异的光芒。褚湛霖不见母妃本人，移步往里间走，嘴里叫着母妃。
    只一声，赵氏便听出了来人。第一反应不是母子相见的欣喜，而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她挣扎着往角落里爬，嘴里呜呜着，缩在被子里瑟瑟。
    褚湛霖自然是听见了，跪在床帘外依旧照着规矩给母妃请安。虽说秦元帝废了赵氏的位份，可在褚湛霖眼里，赵氏依然是他的母亲。
    赵氏没有回应，褚湛霖皱眉看着淡紫色纱帘内，床上朦朦胧胧映出微微抖动的被团。他大着胆子掀开纱帘，跪在榻前，伸手拽了拽被子。
    “母妃，是霖儿。”
    接下来的一幕犹如一块火热的烙铁在褚湛霖心上烫下了永生不可磨灭的痕迹。多年后的他，依然会在午夜梦回之际，饱含着心痛恨意的泪水沾湿枕帕。
    御花园里，褚湛钦褚湛昀均到了，年岁尚小的褚湛廷还在尚书房念书写字呢。
    二位皇子一来，姑娘们收了心思，眸光流转，换上得体娇媚的笑容给二位皇子请安。
    褚湛钦点了点头，见魏云裳低着头乖顺模样，心中软的一塌糊涂。
    不知这丫头今日来可带了荷包，他的那些散碎银子现下还没处放呢。
    他心里这样想，忍不住又多看两眼魏云裳，只是不看还好，一看便发现她又瘦了一圈，腰肢越发细了。细细的手腕缩在宽大的袖子里，隐隐透出些白，勾的褚湛钦想执在手里揉弄。
    真真是一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情。
    褚湛钦眯了眯眼，无奈的微微摇了摇头，心中叹自己真是陷的深，不能误了事才好。
    魏云裳自然察觉到大殿下的目光，她只是不敢抬头，忽而发觉袖子里的荷包贴着皮肤摩擦出热意。待大殿下转身之时，才抬头看了一眼。
    剑眉星目，凤表龙姿。
    魏云裳陷的不比褚湛钦浅。
    褚湛昀是刘贵嫔的儿子，娶妻纳妾虽上有皇帝皇后做主，可刘贵嫔也是能说的上话的。他一向爱玩不思进取，房内莺莺燕燕，刘贵嫔总是训斥他，倒是秦元帝不曾说过什么，比不上对褚湛霖的宠爱，可从小至大也是没受过什么委屈。
    刘贵嫔在满宫里算得上老好人，从不拜高踩低。傅氏一族低迷之时也不曾冷眼相对，得了空闲也去坤宁宫里与傅沛语说说话，对此傅沛语对她感念在心，连带着褚湛昀在傅沛语面前也没个正经。
    褚湛昀此时正和几家姑娘聊的正欢呢。也不知像谁，这二皇子嘴甜的很，又没皇子的架子，逗得姑娘们频频掩唇羞笑。
    傅沛语见他哄姑娘的本事一日比一日精进，只嗔怪的说了两句便随他去了。叫褚湛钦走至跟前对他说道：“你房里也没个伺候的，这些姑娘母后看过了，皆是端庄有礼，你瞧瞧看得上哪位，母后同你父皇说。”说完傅沛语扫了一眼在场的诸位佳丽，复又轻声加了一句，“正妻之位不同小可，母后还要帮你细细斟酌。”
    褚湛钦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魏云裳惊呼一声，一抹粉色闪过眼前。
    那把原本置于重华宫的长剑此时被褚湛霖执在手里。重华宫离御花园最近，褚湛霖血红着眸子一步一步靠近鸾凤椅。
    今日的侍卫不知被谁招了去，无一人守在御花园。褚湛霖就这么堂而皇之无人阻拦的拿着长剑在褚湛钦身后奋力一挥。
    倒下的却不是褚湛钦，而是晕倒在他怀里的魏云裳。
    魏云裳在宫里生死未卜，露华苑里也是乱作一团。
    昨日被魏云裳吓着以后，魏瀚旻怎么也不肯老实待着，哭哑了嗓子也不忘拉着林小白的手往门口拽。他好久未见娘亲了，也不喜欢这里，那个大姐姐凶的很，只林小厨对他好些，他要带着小厨师一起走。
    听他还不忘要带着自己，林小白哭笑不得的问他为什么，那小孩拿袖子擦着眼泪鼻涕，抽抽搭搭的说：“你在路上可以做点心给我吃。”
    林小白笑弯了腰，伸手捏他软嫩的脸蛋，替他擦干泪痕，耐心的哄他：“小少爷别再哭了，我给你做些红豆糕吃呀。”
    一听红豆糕，馋嘴小少爷便将出门忘的一干二净，扑在林小白身上叫他快些去做。
    话说的简单，做起来不是那么容易。他原是凉庄里的人，是被关在魏府的，一应吃食用水陈阿左是绝不让他碰。要做红豆糕必然要去小厨房，可他倒魏府这么久，连小厨房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没法子，他只好硬着头皮去求陈阿左，大不了让陈阿左全程看着就是。
    陈阿左从未见过像魏瀚旻这么能哭的小孩，吵得他脑壳生疼，一早便躲的远远的。
    林小白不出意外的在树上找到他，仰着头问他能不能用小厨房。
    陈阿左掏了掏耳朵，不甚在意的回到不能。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只是用一下，你看着也行啊！”林小白气得跺脚。
    “不能就是不能。”
    魏瀚旻跟在身后，咧开嘴又要哭。陈阿左一见他张开嘴就要烦死，从树上跳下来，捂住他的嘴，凶道：“用就用，你是不是男人？天天哭天喊地的，老子耳朵都要聋了！”
    魏瀚旻睁着水灵灵的大眼不解的瞅他，林小白噗嗤一声笑出来，“什么男人？他还是个小孩呢。”
    两大一小在树荫里就男人不男人的事纠缠了半天，就见一个侍女从苑外跑进来，喘着气对陈阿左说道：“陈管事，大娘子往这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