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江凉

    这边篮球比赛刚结束没多久，江凉就打电话过来，哭着说：“薇薇，我失恋了。”
    李诺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会儿才想起，江凉并没有男朋友，一直以来她都有一个喜欢的人，可是对方好像不把她当一回事，弄哭了她好几次。
    每次把江凉弄哭的时候，李诺薇都恨不得把对方暴打一顿，可是她甚至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江凉曾经说过，在没有追到之前，她不准备说出对方是谁。
    李诺薇也曾明嘲暗讽的说过“那么久了还没追到，肯定没戏了，你早点放弃”这种话，可是每次都被江凉按在地上挠痒痒，一边挠痒一边恶狠狠的说“他一定会跟我在一起的”。
    李诺薇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笃定，后来见江凉哭了无数次还是眼巴巴的跑过去，李诺薇明白过来，这是一种执念，一种盲目的自信，说难听一点就是犯贱。
    可是这种话李诺薇又不能摆明了和江凉说，怕摧毁她的自信，那么多年的笃定如果被摧毁，她可能会疯，李诺薇不敢冒这个险。
    至此李诺薇大概也明白了，又是那位“不知名”把她给弄哭了，八成是那个男生说了什么话伤到了她才会如此。
    挂了电话以后，李诺薇马不停蹄的去了江凉的公寓。
    江凉的公寓在枫林小区，从学校过去大概一个小时。
    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在路上颠簸，李诺薇拉着吊环，思绪也跟着公交车晃悠，晃着晃着，她忽然就想起了和江凉第一次遇见时的场景。
    那时候李诺薇刚到这座城市没多久，她和这个城市之间像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彼此对峙着，彼此排斥着。
    就像水土不服的人，她怎么也适应不了这个城市。
    她适应不了这里的交通。拥挤的地铁，红色绿色的线路看得人眼花缭乱。她适应不了这里的人，坐个出租车，司机都说着一口让人听不懂的方言。她甚至适应不了这里的冬天，为什么会这么寒冷刺骨，不管穿几层袜子，脚底都是冰凉的。
    心情不好的时候，想抬头看看洁净湛蓝的天空，企图从中得到些许安慰，没想到连天空都是灰扑扑的。
    遇见江凉那天，她真正的感受到了这个城市对她的不友好。
    那天她从学校进城去买东西，在偌大的商圈转了半天都找不到一个屈臣氏。
    站在拥挤的人群中，李诺薇有些茫然。眼前的建筑是那么陌生，她不认识任何一个街道，任何一个商场。看着手机上的地图怎么也找不到方向，最后只走到凤霞路上的沃尔玛，一股脑买齐了所有所需物品。
    这是距离学校最近的一个大型超市，只要坐上十路公交车坐七个站便可以到学校。
    因为白白绕了很多路，等她买好东西的时候天空已经隐隐黑了下来。
    她提着购物袋在公交车站等车，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李诺薇在心里暗暗的发誓，她以后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进城来。
    只是没想到从遇见江凉之后，她几乎每个周都进城来找她，而且风雨无阻。
    李诺薇从来都没有想过会遇到这么一个人，她像天上的太阳一样耀眼，像明星一样光芒万丈，而这么一个人后来竟然成了她对这个城市的念想。
    或许是因为周末的原因，路上行人很多，车水马龙，人群嘈杂。
    对面的□□里走出来一对又一对的情侣，脸上挂着恋爱特有的明媚的笑容。
    李诺薇看着他们，一时间思绪有些飘远了，她在想，她高中谈恋爱的那张脸，在别人眼里，是不是也有着明媚的笑容。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咒骂声，李诺薇惊得收回思绪，转过头便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女生举着爱马仕的小包包狠狠地砸在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上，嘴里骂骂咧咧道：“不要脸的混蛋，你妈没教你尊重女性啊！吃屎长大的吧！偷看女孩子的胸部，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下手的力道更加狠了，男子被打得一直往后缩，周围驻足了很多看好戏的人。
    看着男人被打得惨绝人寰，李诺薇动了恻隐之心，刚想开口劝说，女生已经连拖带拽的把男人带到她面前，恶狠狠的对他说：“赶紧道歉，不然老娘打得你爹妈都不认识。”
    男人捂着红肿的脸，含糊其辞的对着李诺薇说了一句对不起。
    一瞬间，李诺薇如遭雷击，半天才反应过来，男人偷看的是她的胸。
    李诺薇今天穿的是一件圆领的长袖T，外套的拉链并没有拉起来，领口被胸部撑起，很容易从上而下看到里面的旖旎风光。
    虽然被看光的面积不大，但只要一想到男人盯着她的胸一脸猥琐的样子，李诺薇便觉得心里恶心得不得了。
    顿时一股怒火燃烧至头顶，想也没想就脱口骂了脏话：“我靠，贱男人。”
    随着脏话一出口，抬起脚对着男人两腿之间狠狠地踢了过去。
    对方顿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脸色煞白的捂着重要部位蜷缩成了一只虾米。
    李诺薇还准备好好的给对方上上教育课，没想到被那个女生拉着跑了。
    停下来的时候，女生心情愉悦的对着李诺薇吹了个口哨，看她的眼神里有赞赏。
    李诺薇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女生身上，在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后，忍不住被她的外貌惊艳了。
    眼前的女生非常漂亮，脸上化着精致的妆，标准的瓜子脸，大眼，透过薄薄的粉底，李诺薇甚至可以看到她白皙的皮肤，妆容化到这么近的距离都看不出瑕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底子好，一种是技术好。
    虽然她修得没有一丝杂毛的眉毛告诉李诺薇，她化妆技术了得，但是李诺薇还是相信第一种，抛开底妆的部分，她的五官和轮廓是李诺薇见过最漂亮的。
    虽然李诺薇一直有种自我良好的感觉，一直都觉得自己好看，但是面前的女生，她不得不承认对方比她略胜一筹，她的美是那种只一眼就会让人忍不住感叹“天呐，好漂亮”的美，是有致命诱惑的。
    李诺薇很喜欢眼前的女生，长得这么漂亮还不端着，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女生也很喜欢她。
    后来证实李诺薇的直觉还是非常准确的。
    看了对方一眼，李诺薇不明所以的问：“我们为什么要跑。”
    “你不怕他缓过来报复啊！我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打又打不过。”
    李诺薇有些汗颜，好意思说手无缚鸡之力，也不知道刚才是谁拿着小包包把人家砸得有多狠。
    话虽如此，李诺薇还是很感谢她，毕竟现在这个社会，对毫无干系的人拔刀相助是很难得的事。
    李诺薇对着她感激的笑了笑说：“谢了。”
    女生打量了她一眼，然后扬起嘴角：“我叫江凉，你叫什么？”
    “李诺薇。”李诺薇报上名。
    “Z大的。”江凉一脸肯定道。
    “你怎么知道。”
    ”这边离Z大最近，看你年龄又不大，一猜就中。”
    李诺薇假装认真的拍了下手，吹捧的说：“很聪明。”
    江凉给她翻了个白眼，毫不犹豫的戳破李诺薇：“虚伪，敷衍。”
    李诺薇“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觉得江凉有趣。
    想到她毕竟帮了自己的忙，李诺薇提议道：“要不我请你吃饭吧！就当做刚才你帮了我的谢礼。”
    江凉没有任何的扭扭捏捏，大方的开口说:“好啊！”
    李诺薇再次肯定自己很喜欢她。
    两人进了附近的一家湘菜馆，江凉翻着菜单，对着上面指点江山：“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哦，这个也要。”
    李诺薇也不觉得有什么，或许看一个人顺眼，不管对方做什么都不会觉得反感。
    点完后她把菜单递给李诺薇，李诺薇摇了摇头：“我不挑食。”
    江凉把菜单递给服务生，又说了句：“给我拿瓶白酒。”
    李诺薇了然的笑笑，看着江凉一副没有骨头似的瘫坐在椅子上，语气自然的问她：“明天上课吗？”
    “不上。”
    江凉又问：“喝酒怎么样？”
    李诺薇斟酌了一下回答，谦虚的回答：“没问题。”
    江凉拿出纸巾抿了一下嘴巴上的口红：“我们喝一杯。”
    李诺薇看着她点了点头。
    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江凉坐直了身体，凑近桌子，饶有兴趣开口：“你还挺有个性的，刚才在车站的时候，我以为我已经够狠的了，没想到你比我更狠，直接废了那大哥。”
    李诺薇同样的有兴趣的看着江凉：“彼此彼此。”
    两人聊了一会儿，服务员便开始上菜，江凉拿过酒把两个杯子倒满，给李诺薇递过去一个。
    提到刚才发生的事，李诺薇随口问了一句：“你来这附近干嘛。”
    没想到江凉突然咧开嘴巴一笑，风轻云淡的说出了一个让李诺薇瞠目结舌的答案：“原本想把我喜欢的人睡了，没想到我他妈都快脱光了他也不为所动。”
    李诺薇听了，差点没把嘴巴里的菜吐出来，她也不是那种纯情的女生，但听到江凉这么没有顾忌的说出来，还是忍不住脸微微泛红。
    江凉一看她粉嫩的耳朵，一脸不可置信的问：“不是吧李诺薇，都成年人了，别告诉我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李诺薇握着筷子的手一顿，面色突然变得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
    江凉立马从中看出了端倪，勾着头一脸兴奋的问：“是谁，前男友？初恋？你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李诺薇心里顿时像吃了苍蝇似的难受，朝江凉吼了一句：“关你屁事，八婆。”
    瞧见李诺薇这个反应，江凉更加高兴了，笑嘻嘻的端起酒杯，豪迈的说：“来，为我们失去的第一次，干杯。”
    周围的人转过头来看，李诺薇嫌弃的说：“别那么大声，笨蛋。”
    江凉没有收敛，站起来，嚷着要干杯。
    李诺薇没办法，只好应着，偏偏每一次江凉都能找到理由干杯，甚至连同是女人这样蹩脚的理由都要碰一下。
    李诺薇高中时时常出入娱乐场所，喝酒和穿衣服一样频繁，时间一久，慢慢的酒量便练了出来。
    一顿饭下来，菜没吃多少，酒却空了两瓶。
    席间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下，李诺薇对江凉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七岁时父母离婚，十岁母亲带着她嫁入豪门。
    继父先前有一个儿子，比江凉大五岁，江凉叫他哥哥，两年前出事故离开了。
    江凉说起她哥哥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在白炽灯底下，眼神空洞得像个洋娃娃。
    她说：“真是不知死活，雨天还开那么快，像个笨蛋似的，把车开进了海里，最后连尸体都找不到。”
    或许是话题太沉重，江凉说完便不再言语，只低下头去，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眼神在灯光下让人看不清楚。
    李诺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没有说话，只安静的看着她。
    在长久的沉默中，江凉忽然低下头去，有那么一瞬间，李诺薇在她眼里看到了瘆人的恨意，可是转瞬即逝。
    再看，却没有任何异常。
    李诺薇想，或许自己是喝多了。
    走出饭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江凉倒在李诺薇身上，含糊不清的说：“薇薇，你今晚要跟我睡。”
    李诺薇知道这个点公交车肯定也没有了，便点了点头：“把小区地址报给我。”
    江凉虽然喝多了，但对自己家的地址还是记得很清楚，张口便报出了一个地名。
    不出三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给了司机钱，李诺薇搀扶着江凉往小区走，吹了风，江凉醉得几乎连路都走不了，李诺薇好不容易拽着她到了电梯口。
    “几楼。”李诺薇问。
    江凉缓慢的伸出三个指头。
    李诺薇扶着她进去：“房间号。”
    拖拖拉拉的电梯到了三楼楼层，江凉才缓慢的说了一句“301。”
    从江凉包里搜到了钥匙，李诺薇简直想感谢一切神灵，还好钥匙在包里，如果再发生找不到钥匙的情况，她真的会抓狂。
    把江凉随便扔在了沙发上，李诺薇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说：“以后没有男人我都不会跟你出去喝酒，这种体力活我这种弱女子不合适。”
    说完李诺薇有些愣怔，她说的是“以后”，还没有一个人让她有种还想继续相处下去感觉，江凉是第一个。
    转头看着她红彤彤的脸蛋，忍不住戳了戳：“醒醒，到家了。”
    江凉迷迷糊糊的醒来，扫了一圈发现是自己家，费力的爬起来，摇摇晃晃的进了一间卧室。
    李诺薇看着她倒头睡到了床上，又跑去卫生间给她拿卸妆水卸妆，卸完妆看了床上的江凉一眼，忍不住心里一喜，她猜对了，江凉果然底子好。
    做完这一切，李诺薇才忍不住打量起这间房子。
    单身公寓，套间，家具一应俱全，大多颜色以黑白红三个颜色为主，看上去简约却大气，最主要的是有一个衣帽间，里面各式各样的衣服整齐的排列着，多到数不过来。
    李诺薇看了一眼，忍不住心里羡慕。
    每个女孩子都梦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衣帽间，虽然知道衣服穿不过来，可是只要看到衣服琳琅满目的挂在里面，心情都会很好。
    摸索着洗了个澡，李诺薇在沙发上将就着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醒来，给江凉留了纸条后便回了学校。
    上完早上的课后，李诺薇跑去图书馆查资料，才把书从书架上拿下来，手机就响了起来，在安静的图书室内尤为突兀，惹得周围的学生侧目，李诺薇吓得一哆嗦，拿着手机小跑出去。
    接起来就对着电话那头的向宝生气：“你最好有正经事，不然你会死的很惨。”
    向宝一点也不受她的威胁，咋咋呼呼的说：“薇薇，你出名了。”
    李诺薇一愣：“说重点。”
    向宝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学校大门口突然来了几个一身黑衣，打扮得像混社会的人，拉着路过的学生问认不认识你，吓得保安都打电话给校领导了。”
    李诺薇一头雾水，但还是忍不住开玩笑：“混社会？难道我是大哥的女人？”
    “你想得美。”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还真是让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咬咬牙，向宝道，“总之你赶紧过来，我和佳佳在校门口等你，记得是南门。”
    挂了电话后，李诺薇把图书放回书架，小跑着去了南门，偌大的学校，李诺薇一边跑一边庆幸的想，还好不是在东门，不然跑过去她可能会过劳死。
    李诺薇到了以后，发现门口已经围了很多学生在看热闹，四处看了看，终于在人群最中心看到了向宝和杨佳佳。
    向宝看到她，兴奋的朝她招手：“薇薇，你快来看看是不是认识的人。”
    李诺薇走过去，隔着围栏看了看那五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他们分散开，对着进出学校的学生问：“你好，认识一个叫李诺薇的吗？”
    李诺薇疑惑，这么有礼貌的社会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所有学生不明白情况，有些疑惑的摇头，还有几个胆子小的站在一边不敢进来。
    李诺薇皱了皱眉：“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旁边的几个女生听到她们的对话，大概也猜出来这个漂亮的女生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忍不住怀疑的问：“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李诺薇神情茫然，同样摇了摇头。
    向宝不满意她的眼神，仿佛李诺薇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阴阳怪气的反驳：“像我们薇薇这种连流浪猫都要捡回来的小天使是不会得罪什么人的，况且这才开学没多久，哪有时间去得罪人嘞。”
    问话的女生便识趣的闭嘴了。
    实在搞不清楚状况，所有人都有点蒙圈，李诺薇低头思考了一下：“我去问问，不然搞得大家都不好。”说着抬脚准备走出去。
    杨佳佳一把拉住了她：“你先别出去，把事情弄清楚，别一会儿人家泼你一脸硫酸，连准备都没有。”
    她的话让几个人都紧张起来，向宝揪着李诺薇的手：“薇薇，要不我们再等等吧！”
    就这么缩着也不是办法，总得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才好应对，李诺薇安抚的拍了拍向宝的手：“我就隔着围栏问一下看看，情况不对我就跑，没事的。”
    说完她挤过人群走到了围栏边，杨佳佳不放心拉着向宝跟在她后面。
    定了定神，李诺薇对着围栏喊了一句：“我是李诺薇，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外面的五个男人停下动作，有一个立马拨了一个电话：“小姐，人找到了。”
    三个人更加蒙圈了，向宝小声的和杨佳佳咬耳朵：“为什么是小姐，难道不应该是少爷，boss，总裁咩。”
    杨佳佳白了她一眼：“你平时少看点言情小说吧！”
    向宝又想了另一种可能，惊讶的问李诺薇：“薇薇，你该不会是哪个集团走丢的千金吧！”
    李诺薇无语：“我一个农村的，我不配。”
    听到她这么说，后面围观的人群中有几个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这么好看的女生性格这么好。
    在太阳下等了十分钟不到，来了一个女生，手里拿着遮阳伞。
    和上次不一样的穿搭，牛油果绿的裙子，唯一不变的是脸上精致的妆容。她的出现让围观的人群眼前一亮。
    向宝一下子从杨佳佳肩膀上站直了身体：“哇塞，大美女。”
    李诺薇隔着围栏有些惊喜的叫道：“江凉，怎么是你。”
    江凉把伞朝着李诺薇那边靠了靠，帮她挡住灼热的日光：“昨天忘了加你微信，没办法只能这么做了。”
    李诺薇看到她额头上细密的薄汗，心里微微的暖了一下：“你弄这么大的阵仗只是为了要我的联系方式。”
    “嗯，对呀！我们不是朋友了吗？”
    心里微微一动，像有什么绕着心脏游来游去，原来她也把自己当朋友了，从来没有和一个人这么默契过，就像两个齿轮忽然就重合在了一起。
    李诺薇重重的点了点头：“嗯，我们是朋友。”
    就这样，江凉成了李诺薇在Z城第一个朋友，偶尔江凉会开着那辆凯迪拉克来学校门口接李诺薇，带她去喝酒，去见朋友，或者只是把她带到自己的公寓，窝在一起看电影。
    江凉成绩不好，高考分数不理想，家里让她上了职业学校，学习金融和管理，除了考试，她很少去学校上课，大多数时间都是和朋友花天酒地。
    江凉有人脉很广，她的手机通常会在十点以后响起无数次，来电的都是她圈子里的一堆朋友，基本为了两件事，喝酒，吃饭。
    她本身就是农村出生的孩子，后来才沾了母亲的光，做了豪门大小姐，那些上流社会的消遣，什么茶艺高尔夫赛车她一概不懂，也不想学。没有名媛淑女的朋友，却有一堆的狐朋狗友，平时多半和他们混在一起。
    虽然彼此性格大相径庭，却意外的默契，江凉懂她的弦外之音，李诺薇也明白她的欲言又止。
    李诺薇很难说清楚自己和江凉之间的关系，不似和向宝她们的友情，倒像是另一个自己，仿佛照镜子一样，江凉是镜子里面的自己。
    广播报出了站台的名称，李诺薇回过神来，在车门关闭之前，跳了出去。
    李诺薇走进她的公寓，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江凉坐在地上，蓬头垢面的模样，妆已经花掉了，黑色的眼线在眼睛下方晕染了一片，地上散落一堆的烟头，不难看出她哭了有一段时间了。
    李诺薇几个快步过去，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一样的蓬头垢面，没由来的有些心疼她，在她面前蹲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小声的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有了发泄口，江凉一下子哭了出来。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她才抽噎着和李诺薇说：“他让我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说着说着眼泪掉得更凶了。
    李诺薇当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可是又有些气馁，她连人都没见过，更别说把人家千刀万剐。
    只能愤愤的开口：“负心汉……丑八怪……简直不知好歹……脖子上长的是肿瘤吗？”
    江凉被她逗笑，委屈的撇撇嘴：“他不丑，他可帅了，而且他也不花心，他从来都没谈恋爱。”
    李诺薇有些楞楞：“是吗？那只有脖子上长得是肿瘤这个选项了。”
    江凉“扑哧”一声笑出来，李诺薇看着她心情由阴转晴，这点心思总算没白费，也跟着她傻笑。
    江凉眼眶一热，伸手把李诺薇抱住：“薇薇，有你在身边真好。”
    李诺薇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安抚孩子似的安抚她：“以后我都陪着你。”
    说这话的时候，李诺薇有些恍惚，这是她第二次见到江凉如此狼狈。
    第一次见她那么狼狈已经是几个月前发生的事了，李诺薇之所以印象那么深刻，是因为那天是李诺薇第一次见到李思橙。
    两个人当时在咖啡店打发时间，刚好遇见过来买提拉米苏的李思橙，她穿了件鹅黄色的蕾丝裙，胸前像塞了两个篮球，鼓鼓囊囊，走路都上下颠簸。
    从一进门看到江凉后，她就迈着小碎步昂首挺胸的朝她们走过来，二话不说端起桌上的咖啡，在她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泼到了江凉那张精致的脸上。
    四周一片哗然，还好咖啡端上来已经很长时间了，早已经冷却，不然江凉这张美丽的脸，可能会毁于一旦。
    李诺薇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明所以，可是看到江凉难过的揉着眼睛，想到她还戴着美瞳，顿时怒了，手机往桌子上一扣，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思橙尖叫了一声，用手把脸上的咖啡抹去，指着李诺薇怒气冲冲的说：“你干嘛泼我，关你屁事。”
    李诺薇淡然的看着她：“你这人奇怪了，只允许你泼别人一脸，不许别人泼你，你还当你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啊！所有人都得让着你。”
    李思橙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李诺薇“你你你你”了半天也蹦不出个字来，最后东西也不要了，拎着小包包扭着小碎步离开了。
    江凉出乎意料的平静，安静用纸巾擦拭着脸上的咖啡，她甚至连一句脏话都没有，李诺薇在一旁干着急，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平时不是挺能耐的，怎么今天这么怂。”
    记忆中的江凉永远都是那么的光鲜亮丽，肆意妄为，她的性格从来不会任由别人欺负她，可是被欺负成这样了竟然不反抗，只是神色疲惫的看着玻璃外的世界发呆。
    李诺薇不解，隐隐觉得她有心事，见她情绪低落，却也不好开口询问，直到后来李思橙又故技重施，李诺薇才明白过来，江凉为何对李思橙这么忍让。
    这一切都是因为宁益。
    继咖啡事件过去没多久，李思橙又开始出来蹦跶，找人在江凉公寓门口泼了油漆。
    李诺薇去找江凉的时候，看到门口被人用红色的油漆写了一些污秽不堪的言语，其中最显眼的是杀人犯三个大字，足足有半个人那么高，鲜艳的红色特别刺眼。
    李诺薇的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走错了楼层，还特意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确定是江凉的公寓后，她才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一丝不好的预感在她心头萦绕，她想也没想就跑过去砸门。
    敲了一分钟都不见任何动静，就在李诺薇准备掏出手机报警的时候，门打开了。
    江凉淡定的从里面走出来，她的头发有点乱，像刚睡醒，见到她安然无恙，李诺薇冷静下来问：“谁干的。”
    “除了李思橙那个傻帽没有谁会用这么愚蠢的办法。”
    李诺薇再也忍不住，拿过江凉的手机打电话过去，噼里啪啦就是一顿骂：“你脑子是不是有病，你是小学生吗？上次泼咖啡，这次泼油漆，找存在感呢！你小时候爸妈没给你足够的关怀，缺爱呢！我告诉你，你再动江凉你试试，老娘把你的脸打得跟你胸部一样大。”
    胡乱一通发泄完，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李诺薇拿下手机一看，通话结束，气得李诺薇想骂人。
    骂完李思橙，李诺薇又开始骂江凉：“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这么忍着她，你又不欠她什么，傻X。”
    江凉握着李诺薇的手，示意她冷静：“你不用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小孩子，我不想跟她闹，是因为我不想让宁益死后都不得安宁。”
    这句话成功的让李诺薇愣住了，死者为大，她看着江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诺薇有些心疼她，宁益虽然是李思橙的表哥，可他也是江凉的哥哥，是江凉的家人。
    他去世，江凉一定是最伤心的那一个，提起宁益，无疑是在她伤口上撒盐，偏偏李思橙任性妄为惯了，从来不替人考虑。
    这件事情过后没多久，李思橙来学校找过李诺薇一次。
    她优雅的站在路边的树下，安静的看着来往的人流，车流，乖巧的像个高中生。
    李诺薇看着对方那张肉嘟嘟的小脸和大眼，刚开始没认出她是谁，直到看到她胸前的波涛汹涌，立马就想起来了。
    在李诺薇看到她的时候，李思橙也看到了她。径自朝她走了过来，在她面前站定，从头到尾把李诺薇打量了一番，随即吐出了这句话：“李诺薇，你的名字还真是如雷贯耳。”
    想到她对江凉做的事，李诺薇顿时没有好脸色给她看，警觉的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李思橙笑了一下，认真的吐出了这段话：“你以为江凉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吗？呵呵，别傻了，她伪装得可好了，她是恶魔，是杀人犯。”
    李诺薇一听，一股怒火从心中燃烧起来，她真的很想把李思橙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
    但很快又淡定了下来，自己不能和没有脑子的人动真格，不然就太降低格调了，朝李思橙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你的脑子要是和你的脸一样清纯就完美了。”
    李思橙对她的讽刺不以为意，走的时候，还信誓旦旦的说：“你不相信我，没关系，我们拭目以待。”
    李诺薇觉得李思橙就是一个神经病，小时候缺爱长大了就拼命寻求关注度，莫名其妙。
    直到后来，当一切都曝光在阳光底下，她才明白过来，自己在看人这方面，太浅薄。
    其实她一点儿也不了解江凉，甚至不了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