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第五十一章

    我回过神来，小魔王与小救星都惊讶地看着我。
    “姐，你这几百年来总是痴痴呆呆的，你是磕到脑袋了吗？快跟我们去阻止旱魃跳进河里。”
    “不用了，”我指了指悬于河上的人影，“倩竹河神抽干了河水，还有，我不是磕到了脑袋，我是心上有了缺口。”
    “咦！我们小孩不懂你们大人的矫情，对吧，师兄？”
    我矫情吗？
    不，我只是不再容易欢喜罢了！
    小救星拉了拉小魔王的衣袖，道：“师弟，我们还是快去助倩竹姐姐吧！”
    “不必，我看起来柔弱到管不了自己的河吗？”说着，倩竹河神缓缓落下，“雨无小神官，回到天界可得为我记上一功！”
    “自然，多谢倩竹姐姐及时赶到。”
    “我见天边红光冲天，只知着了火，急忙赶来救火，谁知竟是你们放了这把大火，”倩竹河神莞尔一笑，银铃一般，“烧了我这大好的一片芦苇。”
    “你大可不必可惜，等我回到天界，找暮寒哥哥下来帮忙，保准还你一片更好的芦苇。”
    “如故殿下若能请动暮寒上仙，那倒是不错。”
    “我尽力。”
    “那就有劳了，”倩竹姐姐忽然转身，“今日好热闹，天界又来了位修为颇高的神官。”
    我顺着倩竹姐姐的眼光看去，墨痕上神与若惜姐姐正驾着妙妙缓缓飞来。
    我还未开口，倩竹姐姐倒先行了过去，拉住若惜姐姐，亲切道：“阿香，几千年未见，你还好？真没想到你是天界之人，枉我当初还只当你是个不知名的地仙呢！”
    若惜姐姐将倩竹打量一番，轻轻抽出双手，温柔道：“这位是？”
    “这位是倩竹河神，掌管晓竹梦原的所有河流。”小救星介绍道，“这位是天界的墨痕上神，这位是天界八殿下—若惜，不是阿香。”
    “怎会？明明一模一样，我定不会认错，我们还曾在这奔流河一同泛过舟。”
    “你见过若香？”墨痕上神忽然拉住倩竹河神的手，焦急道，“她何时到过这里？”
    “若香？”
    “便是我的孪生姐姐，与我一般模样。”
    “原是如此。说起来我与阿香，就是若香殿下也算是朋友，大约是五千多年前，她突然闯入晓竹梦原，我嫌她私闯此地，与她较量了一番，后来不知怎的？倒是因打而相识起来，时常烹茶赏花，抚琴谈画，一晃便共同消磨了十年光景，她当时并未将真实身份告知，我便以为她只是位地仙，便邀请她与我同住，谁知，她却留了一封书信不辞而别。”
    “那她可有告知你，她的去向？”墨痕上神急切问道，双手紧握，白色的骨节显得分明，这般用力，手心一定又见了血，墨痕上神看起来春风和煦，实则骨子里自有一股子倔性，尤其在若香姐姐这件事上，只可怜若惜姐姐一片真心只能付之东流了。
    “具体的倒没说，只说要去魔界寻找一种提升修为的灵石。敢问，若香殿下现在何处，许久未见，我倒有些想念她，正巧，我有几首新曲想要请她品鉴一番。”
    一片安静，所有人都不再言语，只有微风吹动残留的芦苇，发出瑟瑟的声响，好似缺臂断腿的战士在哀哀低鸣。
    我将众人一一扫过，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地蒙着一层名叫悲伤的纱，于是，只能我这个凡事看得极淡，颇还有点冷血的人开口：“若香姐姐失踪了，想来应是在与你见面后不久。”
    “这？唉，当初我就应该拦住她，魔界虽与天界修好，可是难免不会背地里做些什么坏事。此事想来与魔尊墟渊有关，墨痕上神需……”
    “我自会查清楚，雨无、如故，神帝正有事找你们，回去之后切不可提起借道之事。小灵芝，现下魔界不安全，你可要随我回去？”
    “我……”我自是不能随你回去，此番弦哥哥和魔尊爹爹有难，我不去帮忙反倒要退缩是何道理，“神帝爹爹已不再寻我，想来也把我忘了，我何必再自寻烦恼，不如留在这里，乐得自由。”
    “一切随你，只愿你欢喜。”说着唤出妙妙。
    “还有若香姐姐一事，望你查明白了，不要冤枉了魔尊爹爹，他一心想与天界和平共处，定不会加害若香姐姐。”
    “小灵芝不必担忧，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好人坏人？是非黑白有时都不分明，更何况好人坏人，到底该怎么分？我正纠结于思考好人坏人的界限，若惜姐姐忽而走了过来，将我拉到一旁，悄声道：“月灵妹妹，以后恐怕我不能在制香托你卖了。”
    “为何？你不是很爱制香吗？而且，好多人都爱你的香。”
    “唉，事事难违父神之命，那一日，他难得来看我，往窗下一站，见我在制香，大发雷霆，当场将我的香料、香鼎收了，狠狠训斥了我一番，还说到了若香姐姐，说我……”若惜姐姐说着落下了一滴香泪，“说我不配生得与她一样的脸，成日只做这些无用之事，不思进取，不配做他的女儿，如若生在凡间的皇家，只配终身囚在宫中。”
    我将若惜姐姐揽进怀里，轻拍她后背，安慰道：“不如，你也留下。”
    若惜姐姐看了墨痕上神一眼，双眼浸着泪波，道：“何必为难墨痕上神，让他无法与父神交待。”
    “若惜，该走了！”
    我还欲安慰若惜姐姐一番，墨痕上神却催促着，我只能松了她的手，将一袋金叶子塞到小魔王的手上，与他们告别。
    “月灵公主，我们损失惨重，现下只余两千人，该如何是好？”魔兵统领见众人已走，匆匆报道。
    我扫了他一眼，只见他头发蓬乱，表情痛苦，右手紧紧捂住腹部，赶紧将他扶到一块石上坐下：“你受伤了，还是先处理伤口为好，索性还有两千人，不算太糟。”
    统领看我一眼，挤出一个笑，牵动着脸上伤痕，有些难看：“公主真是好乐观，只盼兰姑能顺利救出大将军，两千人断后也勉强能应付。”
    “报，收到兰姑的求救信号，是否即刻起兵。”
    “这……”
    统领看向我，明显在征求我的意见，我赶紧抬起头，眼望远方，做出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缓缓道：“起兵，先解燃眉之急，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我带着疲惫不堪的魔兵向信号发出之地行进，翻上一座山顶，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血腥气，便知战场就在前方，立马下令停止前行，匍匐在地上，观察山下的情景。双眼直视前方，穿过密密麻麻的脑袋，终于发现了带着面具的弦哥哥和羽飞。
    “东边人少，大家一起冲过去，救出弦哥哥。”我站起身，等着魔兵发起猛冲，却久久不见一人，回过头去，才发现，大家早已冲了出去，混在茫茫人海之中，没了身影。
    “看来将军还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
    我握紧药仙绳，唤出小妙，向弦哥哥飞去，中途在空中与几位妖兵交手，要不是小妙灵活，我恐被摔下去，叫人碾成了泥。
    “月灵。”
    我跳下小妙，来到弦哥哥身边，只见他浑身是血，金色的长剑上鲜血线一般的流淌，那只在阳光下泛着金色光芒的面具，此刻蒙上了一层红，到底是有多少鲜血才能染成这样。
    “怎么了？吓到了？”
    我呆呆地望着弦哥哥，好半天才摸出一块帕子送了过去：“擦擦吧！”
    弦哥哥接过帕子，看了片刻，道：“爹给你的？”
    “没错，魔尊爹爹说是你绣的。”
    “我小时候常见我爹对着一方绣有柳叶的帕子发呆，后来那帕子不小心烧了，他便醉酒了数月，悲伤欲绝，我想他如此喜爱这帕子，就绣了许多。”
    “一箱子。”
    弦哥哥摸了摸我的头，将我被风吹乱的发丝捋了捋，道：“他是一个好父亲，更是一个好魔尊，他希望魔界永远和平久安，我也自当守护魔界。想要守护一样东西，自会有杀戮流血，我亦不悔。”
    这番道理我自是不懂，于我，与某人偷得浮生半日闲便是最好。“懒”字与我，想来是一生相伴了。
    “你是我妹妹，我也会护住你。”说着，弦哥哥一剑刺来，将我身后的妖兵斩为了两截，鲜血喷溅到我脸上，还带着余温，我害怕得半步都不能移动。
    “你便是这样来救我。”
    弦哥哥用手擦去我脸上的鲜血，却越擦越多，我赶紧拿开他的手，用衣袖胡乱擦干净了，笑道：“自然不是，救人也要讲究策略，”我从衍坤袋中唤出一件银白衣裳递过去，“我扮做你，将妖兵引开，你将面具给我，穿上这件衣裳，往奔腾河方向跑。”
    “不行，要扮也是我去。”羽飞不知何时从不远处杀了过来。
    “你若被抓住，必死无疑。”
    “太危险了，你不能去，我宁战死。”
    “你若战死，还如何守护魔界？”我唤出准备好的红墨汁，倒了满身，淡定道，“哥哥莫非忘了我是天界的十三殿下，就算被抓住，他们也不敢动我分毫。”
    “不行，我不准。”
    我拍了拍弦哥哥的肩膀，会心一笑，道：“我算知道了，你这不是被困住不能脱身，你就是不想走，不想败，像头倔驴。”
    弦哥哥还欲再说，忽扶着头摇晃起来，紧接着便晕了过去。
    “他怎么了？”羽飞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焦急问道，“受伤了？这可如何是好？”
    “无事，被我的特制催眠药迷晕了，”我摘下弦哥哥的面具，覆在脸上，拿起他的长剑，“你快带着他找到兰姑姑先行撤退。”
    羽飞看了看我，十分为难，好一会才道：“你还会失眠？”
    “这几百年来，时常如此，便做了这催眠药，”我站起身来，朝人群中跑去，突然转过身来，玩笑道，“兄弟，你对我的关心未免太少。”
    “那你给我活着回来，我定把你当做祖宗供起来。”
    “祖宗就算了，我想想，你就先免费为我卖五百年烧烤吧！”
    我拼命跑，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擦肩而过，只闻一片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