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十四章

    诺大的羽音殿中挤满了人，我挨个望去竟没一个相熟。也不知墨痕上神去了何处，如此还是找个不起眼的地方落座为好，我踮着脚四处寻找，东边角落正巧有几张玉桌空着，我便低调地滑了过去。
    刚一落座，便有三五个穿着儒雅的仙官围了过来，向我问好，我不知他们品阶姓名，便只摆出露八颗牙的标准微笑，一一点头行礼，说些‘吃了没有’‘最近安好’等话。
    “对了，仙子看着面生，不知在何处当值？”
    没想到天界的神仙们如此和善，即便不识也先要寒暄一阵，我赶紧整整衣裳道：“我暂无……”
    “哎哟哟，这位可怜见的美仙姑还未得职务！到我春雪宫可好？”一位身着红衣的修长男子飘至我眼前，右手将垂至身前的长发挑向身后，潇洒中带着几分雅媚，“以你这般俊俏的机灵模样，让你做个掌事仙娥，也不会有人说我让你走后门。”
    “你们说，对不对？”红衣男子突然面朝几位仙官，一字一句吐出，语气异常严肃，不似刚才的温柔轻佻。
    “怎会，怎会，四殿下是天界出了名的正直，谁人不知呀？”几个仙官挤眉弄眼一番，都尴尬大笑几声。
    “美仙姑，你意下如何？”
    我意下如何？
    眼前这个生着桃花眼，笑起来自带闪光特效的美男子是我四哥哥，天哪，我前世一定是个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这可不是做梦。”
    我正沉浸在前世的大英雄剧情里，只觉额头微痛，原是四哥哥弹了我一下。
    “莫不是哥哥我魅力不够，美仙姑不愿跟我去，难道你也看上墨痕那小子了？”四哥哥双手捧心，一副伤心欲绝的娇媚样，悲怆道，“苍天呀，即生阳何生墨！”
    “冬阳神君何必如此难过，你知我与若香已有婚约，必不会抢了你的桃花，不过这朵桃花你可采不得。”
    儒雅有力的声音带着几丝轻笑穿进殿里，方才还礼貌交谈的女官皆不再言语，纷纷望向门口那一抹白，白影款款而来，沿路皆有女仙官嘘寒问暖，眼波荡漾，系着数不清的情丝。
    “小灵芝，还不见过你四哥哥。”墨痕上神行至跟前，瞥了我一眼。
    我立即领会，笑着叫了声：“四哥哥。”
    “哦，十三妹妹好呀！”冬阳神君单手支着下巴，围着我转了一圈，片刻迟疑，悠悠道，“我说墨痕呀，你上哪找到了我失踪五千年的妹妹？”
    墨痕上神还未回答，冬阳神君便道：“算了，算了，多一个如此俊俏的妹妹，也算我的福气。只是……”冬阳神君瞥向对面，继续道，“妹妹，天草身边不好待，你可得当心！”
    说完，冬阳神君拂袖而去，行出五六步突然回过头来，朝我眨巴了几眼。
    “墨痕上神，四哥哥眼睛似乎不太好。”
    “哦？这我倒不知。坐下吧！”墨痕上神缓缓落座，不久便有几个仙官围了过来，与他交谈。
    “你便是月灵妹妹？”
    声音分外娇弱，不知是哪位姐姐？我闻声看去，只见她仙姿佚貌，模样极好，是百里挑一，不，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只是美人颇有些心事，即便浅笑也能看到眉眼间笼着的几许愁思。真所谓美则美矣，只是清愁了些。
    “正是，正是，不知姐姐是……”想我初来乍到，多些朋友总是好的，便极恭敬道。
    “她是若惜仙使，是你十姐。”一个大脑袋探了过来，手上还拿着白里透红的大桃子，“丫头，我便是你三姐，屏景神君。今年的蟠桃比往年的都甘甜，月灵妹妹可要尝？”
    不待我回答，屏景姐姐便一口咬了下去，只听一声脆响，桃汁贱了一手。
    “三姐，你如此这般，可别吓坏了月灵妹妹，”弱惜姐姐低声道，“快擦擦，仔细让人瞧见失了礼数。”
    “若惜，就你一天把这些挂在嘴上，谁又能把我怎样？”屏景姐姐接过素白娟子，随意擦拭了，继续大快朵颐起来，“你活得也忒委屈了些，不如跟我学学。”
    “你是神君，而我只是个仙使，可不敢跟你学。”说着，若惜姐姐瞟了眼咬掉一般的蟠桃，捂嘴浅笑，“当心守蟠桃的仙侍找你。”
    “月灵妹妹，瞧瞧她这伶牙俐齿的模样，我是怕了，你以后得小心些。”
    这明显是玩笑话，我可怎么回呢？思忖片刻，我便清浅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杯：“妹妹敬两位姐姐一杯。”
    “月灵定是被景儿姐姐吓到了，想要喝口酒定定神，只是现如今宴席还未开始，不便先……”若惜姐姐还未说完，只见神帝神后相继而来，顿时宫殿上静作一团，各位仙官皆悄无声息地回归座位，严阵以待。
    祥钟敲响，宴席正式开始，只见神帝爹爹端起金玉桌上的紫檀酒杯，浅尝一口，郑重道：“今日宴请诸位仙家，一为神后大寿，二为我失踪五千年的女儿。”
    “吾等知晓！”只见满堂仙官皆同声道，我不好不答，也张开嘴混在一起。
    “知晓便好，今日大家便见见，”神帝爹爹眼光扫过，很快便寻到了我，“月灵，你上来。”
    上去，哦，这是要成为焦点了。
    那我岂不是要说些什么，想我五千年来，从未同时在十个人面前说过话，今日可谓鸿运当头，可是到底要说些什么妙言妙语呢？
    “月灵，快上来。”神帝爹爹声音加重，显然有些生气。
    “别害怕，只管上去。”墨痕上神低声道，“我在这！”
    “多谢墨痕上神宽慰，”我坐在桌前，一动不动，“只是不知待会要说些什么？”
    “你可放心，随意说些便好。”
    随意说些，那便随意。
    我理理头发，整整衣裳，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行至殿前，见过爹爹之后便面向几十位仙家，清了清嗓道：“诸位仙家好，我叫月灵，正是天界失踪五千年的十三殿下。”
    “月灵，这几千年你受苦了。”神帝爹爹看向我，眼中不知何时饱含了泪水。
    真是慈祥的神帝爹爹。
    “不苦，须臾山虽然比不上天界的灵气鼎盛，但也是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我的那些朋友修为不甚好，人却很好，想我之前还是株碧灵芝的时候……”我略一整理，便发现随便说说的话太多，正想打住时，又说到了此生颇为重要的事情，总不可吊人胃口，扫人雅兴。
    待我说完，只见众人满脸疲惫，呵欠连连，唯墨痕上神、若惜姐姐和雨无侄儿看着我，听得颇为认真。
    “很好，很好，你便下去吧！”神帝端起酒杯一口饮尽，“开宴！”
    行到桌前，大家便端起酒杯恭祝神后大寿，堪堪饮完此酒，我便悄声问墨痕上神：“方才，我是否说得太多？”
    “天界这几万年来，可没有哪个有你这般会聊天了。”墨痕上神又斟了一杯，“要试试这杏花茶吗？”
    “多谢墨痕上神，我饮它便好。”我端起酒杯打算满饮，却闻到另一阵酒香，远远盖过了酒杯里的香气。
    一定是有人带酒来了。
    果然，门口站着个身材修长，衣着宽松的男子，漆黑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天青色的衣袖上还沾着些酒渍，走起路来摇摆不定，俨然喝了不少酒，此刻有些醉了。
    他站立不稳，歪斜着靠在柱子上，左手背于身后。我抽动鼻子一嗅，断定这家伙背后还藏着一坛子美酒。
    “梦闲，既来迟了，还不快落座，站在做甚？”神帝双眼微眯，右手拇指搓着食指，有些愠怒，“成日里没个正形。”
    “儿子不是故意来迟，乃是为神后准备寿礼去了。”梦闲神君果从身后拿出个坛子来，“专为神后准备的美酒，还请神后品尝。”
    梦闲神君将满座众人一一扫过，最后看向我，踉跄而来，撩起脸上有些散乱的头发，笑道：“这便是今日新认回来的妹妹，和紫妍娘娘颇有几分相似，只是看着活泼许多。”
    “梦闲，这是你月灵妹妹，不可胡来。”墨痕上神猛站起来，伸手拦住梦闲神君，低声道，“你今日又喝了多少，还在神帝面前提起紫妍娘娘，快些落座少生事端。”。
    “没事，我只是想让月灵妹妹替我将这酒斟给神后尝尝。”梦闲神君不理墨痕上神，说到‘尝尝’二字时，忽然转头看向神后，眼中有些不怀好意。
    梦闲神君定是想看神后出丑，这酒恐怕醉人得很，万不可给神后喝。
    我接过酒坛，拿起桌上那个刚被吃干抹净的大海碗，斟上了满满一碗。
    “月灵妹妹不必倒这么多。”梦闲神君带着几分疑惑。
    “不多，不多，我闻到这酒香，便知是好酒，即是好酒，喝一坛子也不多。”我端着海碗向殿前走去，掠过梦闲神君便站定，“神后，我素来便馋酒，今日便向你讨了这一碗酒喝。”
    神后浅笑道：“你既喜欢，只管喝便是，想来你梦闲哥哥也不会怪罪。”
    “慢着。”
    梦闲神君大喊一声向我袭来，怎知我确实爱酒，到手的酒怎会轻易让人夺了去，牢抓酒碗，灵活闪身，躲过偷袭，急忙喝光了碗中美酒，徒留他看着空碗生闷气。
    不愧是酒中仙的酒，喝起来甘甜爽口，唇齿留香，只是后劲有些大，竟辣得我肚肠绞痛，不一会，居然连心口都有些刺痛，想来需要赶快找个地方坐坐。
    “好酒。”我面不改色，笔直朝着座位走去，只盼喝的不是毒酒，好留一条小命去找皇，毕竟我和他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