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十一章

    “这三个字便是须臾山？”我看着纸上龙飞凤舞的东西，紧皱眉头。
    “恩。”皇将毛笔递了过来，“拿好。”
    我握住毛笔，正想着不会写字，索性画些什么的时候，背后压过来一片阴影，手便被皇紧紧握住了。
    晓风吹动竹枝，轻轻敲打着窗户，霎时，我的小心脏剧烈跳动，沉沉撞击胸膛，回头看去，与皇四目相对，他冷冽的双眼中凝着我呆气的脸，均匀的气息喷在我脸上，微微发烫。一时之间，我竟有些慌张。
    我立马回过头，用凉凉的左手给自己的脸蛋降了降温。
    “写什么？”
    “名字。”
    皇握着我的手在雪白的纸上写起来，手心的温暖从指尖传到心里，让人莫名的欢喜。
    “我的名字？”我看了看纸上好看的两团，想着“月灵”二字还挺秀美。
    “没错。”皇松开我的手，望了眼窗外，突然道，“你以前在须臾山？”
    “没错，皇知道须臾山？”
    “去过。”
    “哦，那我们是不是见过？”
    “没见过。今日去须臾山。”
    “皇怎么想去须臾山了？”
    “不去？”
    “去，当然想去。”
    一到须臾山，我便飞奔到羽飞和彩娘的坟头，谁知坟竟被刨了，空空的坑里，尸体不翼而飞。怎么会这样？想着和羽飞、彩娘在须臾山上度过的愉快时光，只觉心中一酸，滚下了泪珠。
    哭了好一阵，脑中灵光一闪：须臾山一向平静，各种小妖虽时不时地吵闹一番，但本性纯良，没几日便会和好如初，断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掘坟。
    越想越不对劲，我便四处勘察起来。行到杏林时，只见杏树枯萎，土地龟裂，好似经历了场大旱。林中静的可怕，只余双脚踩在枯叶上的碎裂声，屏住呼吸，悄悄前行，空气变得越发干燥，一阵风吹过送来难闻的气味。
    我停下脚步，用手在鼻前扇了几下，陡闻一声吼叫。不像人的叫声，倒像是兽的叫声。不会又有什么狻猊来大闹须臾山吧？
    我正疑惑不解，一个戴面纱的黑衣女子，突然出现在不远处。
    只见她在空中摩挲几下，原本空旷的地上现出个球状的紫色结界。结界里有什么？我悄声上前，怎奈粗心大意，踏断了树枝，突兀的声响划破静谧。我抬脚想跑，只感到肩上一紧，已被黑衣女子拿住。
    “姐姐饶命，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嘴上讨饶，心里祈祷，买东西的皇快回来！
    “此地无银三百两。”一个粗噶的声音回应着我，“你是谁？”
    “我是一棵小灵芝，绿色的，有毒的，吃不得。”我像条飘带一样在风中抖索，“我还是……还是……”
    “还是什么？快说。”黑衣女子手上力道加大，差点捏碎我的肩膀。
    “是……天界的殿下，神帝的女儿。”
    “哈哈哈哈……”黑衣女子放开我，兀自狂笑起来，黑色的眼中闪动着亢奋的光芒。
    怎么？我是天界的殿下就这么好笑？
    “别笑了，当心岔气。”看着狂笑不止的黑衣女子不免替她担心起来。
    “谁要你假心假意？你们天界没一个好东西，特别是你爹那个伪君子。”黑衣女子止住笑声，转头看向我，愤怒道，“上天佑我，今日竟让我撞见他的女儿。”
    黑衣女子弗一说完，手中幻出一把匕首，匕首尖端闪闪发亮，直刺我的胸膛。
    万分危急之时，我拿出药仙绳胡乱挥舞起来，许是太惜命，绳法居然有模有样，将黑衣女子逼得步步后退，竟没让她讨到一点便宜。
    “和你爹一样狡诈。”
    黑衣女子满脸愤怒，翻身一个猛突，匕首靠近仙绳，从绳尾飞速划到绳端，我惊慌失措，赶紧扔掉仙绳，转身逃命。
    终极迟了一步，脖子上一阵寒凉，向下瞧去，匕首正架在脖子上，阵阵寒光晃得我眼睛疼。
    阿弥陀佛，哼哼君快来呀！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有个心狠手辣的爹。”
    “姐姐，别激动，我爹爹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你且说来听听，我一定让爹爹给你公道。”
    “公道，这世间有公道吗？要有公道谁还打打杀杀？再说，他对不起的人早就飞灰湮灭了，有公道又能怎样？难道还能让他回来？”
    他，不知是哪一个他？男的还是女的？不管了，先拖延时间再说。
    “你一定很爱他，他也一定很爱你。”
    她淡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喜悦，神情变得柔和起来：“我们本是世上最快活的神仙眷侣，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哼，你也配说爱，你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又懂什么是爱，什么是情？可别玷污字眼。”黑衣女子又变得狠辣起来，牙齿摩擦着，好似要咬死我。
    实在是罪过，看情形，我那爹爹定是做了桩棒打鸳鸯的恶事。
    “松手。”
    冷冽的声音划破长空。
    转瞬，一抹绯红的身影已到眼前，道不明的幽幽甜香袭进鼻翼。我深吸一口气，心下宽慰，哼哼君终于到了。
    哼哼君左手急速拍向黑衣女子右肩，同时，右手伸出，将我抓了过去，只一声闷哼，黑衣女子便飞出五丈远，重落在地上。
    “你是谁？也是天界的吗？”黑衣女子压着左肩，显是受了重伤，有气无力道，“年纪轻轻怎会有如此修为？”
    “怎么不会？他可是……”
    是什么？我才发现，与皇相处许久，竟不知他是谁？叫何名？
    “皇你叫什么？”我转头望着皇，凑到他耳边轻声问。
    “你不知？走。”皇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拉起我跳上把镌刻着古朴花纹的宝剑，“还有约。”
    我们落在了一座高山之上，此山顶十分广阔平坦，四周雾气缭绕，颇有几分仙气。
    “这是何物？”我扫视完高山之巅，悄然发现皇的怀里藏着什么东西。
    “糖葫芦。”皇将它递了过来，“又甜又酸。”
    我接过来咬了口：“果然酸酸甜甜，好喜欢。那，这是什么？”我指了指皇仍然鼓胀的胸怀。
    “面具。”
    面具？我望着娃娃面具上那两坨腮红，不禁怀疑皇的欣赏水平：“皇，为何不挑一个美的，比如蝴蝶形的，花朵状的或者半月形的……”
    “配你合适。”皇将面具罩在我脸上。
    “配你也合适。”我将面具取下，踮着脚罩在皇的脸上，“好可爱。”
    皇眼睛稍稍弯了弯，深褐色的眸子里跳着点点光波，好像在笑，明明是，那么冷冽的眼睛，那么凶巴巴的人，笑起来却这般暖溶溶。
    像什么？没错，像最最平常的春风。春风好暖，轻轻敲击着虚掩的心扉。
    心跳“砰砰”加快，鬼使神差地我向前走了几步，清楚地闻到他身上幽幽甜香。
    “收好，他来了。”皇将面具扔回我手中，向前行去。
    我蓦然回过神来，紧跟在他身后。
    “远点。”皇突然止住脚步，我没来得及停住，一头撞在他结实的后背上。
    我揉了揉额头道：“为何？让我看看何等厉害的人能约到皇？”
    “过去。”皇又自动无视我，指了指旁边的灌木。
    我刚躲进灌木，天边就飞来了一个身影：白衣胜雪、发丝如墨，脚下还踩着一朵梅花。等等，这般熟悉，不是墨痕上神又是谁？
    哦，他们约会也到还不错。
    不知要干什么？
    定是要喝茶赏景、煮酒论诗，再不然也要下下棋，讲讲画。不管如何，定是好友相见分外亲切。皇可真是小气，俗话说，朋友的朋友便是朋友，何必叫我远点，哎，还怕我抢了墨痕上神不成？
    不管了，我也算是墨痕上神的好友，还是立刻相见为好。
    “墨……”一句话还未喊完，不知为何，墨痕上神和皇纷纷亮出宝剑斗在了一起，吓得我赶紧缩回了探出去的半个身子。
    “怎么办？到底帮谁呢？”我咬着指甲盖独自纠结，左右为难。
    “就你这样，是要去当炮灰吗？”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我扭头一看，天，小魔王。他是在我身上下了追踪咒吗？怎么到那里都能遇到，“喂，给你打听个事，这个东西见过没有？”
    “什么东西？”我看向他手上的宣纸，只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那矮矮胖胖的，站在酱紫色盆里的，奇奇怪怪的东西，不正是我吗？只是这画风未免太惊悚，除了本尊，可能真没人认得出？
    “喏，就是这个丑兮兮的灵芝。”
    “你确定是灵芝丑兮兮，不是你画得丑兮兮？”我一脸嫌弃，又极其愤怒，要不是修为不精，打不过这个小魔王弟弟，真想此刻就教育他一番。
    “怎么会？我画技在天界可是数一数二，原是这灵芝长得丑。你是没亲眼见过，你要是见过，定还要夸我把它画美了，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吧，它大概这么……”
    我瞧着身旁小魔王手舞足蹈地样子，无名火蹭蹭往上窜。这种当面羞辱，饶是大度如我乐观如我，也忍不了了。
    我一把躲过宣纸，快速将它揉成个团，用力甩了出去。
    “别，我还指望它找灵芝呢！”
    “别找了，早淹死啦！”我没好气道。
    “完了，完了，这下要抄经抄到手抽筋了。我怎么这么倒霉？早知道，那天我就不应该去惹阿绿阿白，不应该看什么灵芝……”
    小魔王显是受了刺激，一个人开始自言自语，唠叨个没完。我只得双手捂住耳朵，得片刻清净。
    “这什么呀？哈哈哈哈……好丑……好丑……我从没见过这么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