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九章

    “在一片冰天雪地里，有一个小孩，那个小孩，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皇说了一句，便皱起眉头开始思考，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讲下去。
    “那个地方有房子吗？有河吗？有其他人吗？”
    “没有河，到处都是雪和冰，也没有其他人。”
    “有树吗？”
    “有一种树，开红色的花，落地就变成雪，结成冰。”
    “那他吃什么？”
    “饿了就吃花瓣，渴了就吃雪。”
    “他能吃饱吗？他不饿吗？不冷吗？不无聊吗？”
    “在那里不饿、不冷。舞剑不无聊。”
    “后来呢？他从那个地方出来了，对不对？”
    “对，有一天他找到了一座房子，很大，没有人，全是冰，所有人都在冰里，都死了。他在屋子里找到了一块牌子。”
    “牌子是钥匙。”
    “没错。不算太笨。”
    “后来，他发现世上有很多人，只是和他不太一样，他不喜欢他们，却喜欢和他们打架。”
    “还喜欢喝他们的酒。这个人就是你，对不对？不冷不饿，也不会无聊，但会寂寞。”
    哼哼君又像往常一样无视我，转头看向窗外，窗外树枝正轻轻敲打着窗弦，发出“嘟嘟嘟”的声响。
    “要是五千年前，我掉到这里，便好了。”我拉了拉皇的衣袖，“我们一起喝酒！什么也不管。”
    “睡觉！”
    我摇了摇头：“不要。我怕醒不过来。”
    皇没有说话，拉下我的手，走到书桌前，翻起书来，杂乱的书籍堆了一桌，不知皇要找什么？
    夜凉如水，我却感受不到一点凉意，火热的感觉越演越烈，有那么几次我甚至觉得自己驾着马车靠近了太阳，太阳的热浪忽而又推开了我，我掉在了荒凉的沙漠，到处都是黄沙和干枯的树枝，我缓缓向前爬着，身上的水分渐渐蒸发，皮肤开始皲裂，血渗出来便干在了上面。
    好难受，一切开始变得模糊，开始分不清界限。
    突然，远处有一个声音传来：药材……药材……我寻着声音爬去，爬呀爬呀，世界开始变幻，沙漠变成了冰天雪地，白雪纷纷而落，沁人心脾，皲裂的皮肤开始闭合，血渍被雪水洗净。声音越来越大，那个说话的人出现在我面前，是哼哼君，哼哼君穿了一身白衣，白衣上好多血，像娇艳的花一般，他手里握着个发光的小石头，他对我笑了笑，将小石头放进了我嘴里。一股凉意流进身体，所有的热全部溃散。
    我想说声谢谢，可是哼哼君却消失了，地上只剩下一个红色的茧。
    “别走，别走！”我大叫着醒来，浑身是汗。
    “醒了？”
    醇厚又带着点凶狠的声音，正是皇，什么也不想，我跳下床便一把抱住他，呜呜大哭起来。
    许是我抱得太用力，皇倒抽了口冷气，吐出一个“咦”后不悦地推开我。
    “砰”的一声响，皇将一碗粥放在桌上，反手将我拧起，扔在椅子上，道：“吃。吃完洗干净。”
    洗干净？把碗洗干净吗？我指了指碗。
    皇瞥了我一眼，剑眉紧簇，摆着一副儿女不成才的模样，道：“自己。”
    哦，原来是让我沐浴呀！我抬袖闻了闻，果然一股奇特难言的味道。
    “衣服也洗干净。”
    “皇身上的不如也脱下来一起洗。”我看了看站在门口的皇，只见他的衣服比昨日脏了好多，上面好似还有不少污渍。
    “不必。”
    皇转身欲走，我却陡然想起一事，急急道：“皇，我好了吗？”
    “你说呢？猪都不会这么问？”
    “嘻嘻，猪不会问，药材会问呀！”我喝了口粥，心好暖，忍不住又加了句，“皇的大恩，小灵芝铭记心中，将来必报。”
    “一味药材，怎么报？”
    “这样抱。”
    我一个箭步冲到皇身后，又紧紧抱住了他，只见他转过头来，俊美的脸上闪过薄红，继而怒不可止：“得寸进尺。撒手。”
    感受到怒气的我，十分不甘心地撒手，挪回原处，强装无事的继续喝粥。偷偷瞧一眼，皇正坐在椅子上，兀自红着脸。
    我突然意识到，这次，他好像特别生气。我眼光下移了几寸，幸好，椅子没有烧起来。不过，空气似乎有点微动，还带着些许热气，我赶紧拿起衣袖对着脑袋扇了扇，让自己凉快点。
    按照皇的指示，我找到了岛上的温泉，匆匆脱了衣裳就跳了进去，果然，好舒服。第一次泡温泉，我也不知泡多久才好，索性便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日头已移到了西边，想来也泡了两三个时辰，起来时，觉得有些头晕，不知不觉便迷了路。
    穿过一片竹林，突闻到一阵香气，好熟悉。
    “没错，肯定是酒。”
    我捕捉着浅淡的味道，一路寻去，到了个小湖边，小湖波光粼粼，湖边稀稀拉拉地长着些芦苇，只一处生了株桃树，桃树倾斜而出，横在水上。
    走近一些才发现，上面横卧着一个人，左脚屈起，右手支头，浓黑的发丝从树上垂落下来，宛如一挂瀑布，微风吹过，发尖在水面荡漾。
    “皇，皇……”我又细又轻地唤了几声，皇却没有反应，只微微挪动了一下拿着白瓷瓶的左手。
    “哦，睡着了。”
    这可如何是好，要上去拿了白瓷瓶喝一口吗？这酒也太香了，从前没有尝过酒，便也不觉得怎样，如今尝过了，就好生欢喜。竟不知，我也是个酒鬼。算了算了，莫要惹皇生气了，今日皇已被我气得红了脸，再气他，岂不是整个人都要红了，变成只煮熟的虾。
    想到煮熟的虾，我不禁嗤笑了几声。
    微风再次拂过，皇的头发在我面前晃动，突然，眼光下移，我便看到水中的几尾小鱼，它们跳来跳去，嘴里还不停地吐着泡泡。很快，我就明白了，它们在和皇的头发嬉戏。
    一股无名火从心中腾腾升起，鬼使神差地，我便站在树下，弓着背，弯着腰，抱起了皇的头发，伸脚狠踢那几尾坏心眼的鱼，一时之间，水花四溅，哗啦作响。
    “快游，这次就绕了你们，下次再撞见，我活炖了你们。”
    “在跟谁说话。”头上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慵懒幽幽传来。
    “在对几尾特别坏、特别多鬼心眼的鱼说，别看它们只是鱼，可厉害了。”我抱着皇的头发，从树下钻了出来，“我想喝口酒。”
    “干什么？”皇指了指我手上的头发。
    “这，皇先站起来。”
    “无聊。”
    语毕，皇一个起身跃到了岸上，徒留我站在水里，两手空空，有些尴尬，只得将手插进水里，一本正经道：“没想到，这里的鱼这么灵活，我竟一尾也捉不到。”
    “哼。”
    皇转身沿着湖边行去，我也赶紧跟上，免得迷了路。走出五六丈远便见到一叶小舟靠在湖边。
    “划船。”皇递给我一根长蒿，上了小船。
    我赶紧接过长蒿，蹒跚着跟了上去，开始撑船，只可惜我和这船有仇，无论我怎么撑，它不是原地打转，便是左摇右摆，只急得我满头大汗，湿答答的头发更湿了。
    “给我。”皇终于接过长蒿，“弄干。”
    弄干什么？把长蒿弄干吗？应该是了，我拿起衣袖便去擦长蒿，皇却突然掷下长篙，抓住我的手，淡淡道：“你活五千年还真不容易。”
    “确实很不容易，想那大风、大雨、还有……”我还想再诉说我那五千年所受的重重困难，却见皇已转过身去，一副不想听的模样，突然了然，“不成的！我虽有些灵力，却不知如何使用？”
    皇回过头来，手指轻起，捏了个诀，我便感觉有暖风拂过头发，顷刻，发丝轻扬在风中，竟是全干了。
    “挽起来。”皇不知从何处找了根簪子递了过来。
    我接过簪子看了看，是根通体翠绿玉簪，簪身上雕着古朴的花纹，好生精致。我伸手弄起长发，在头顶盘了个髻，便簪了上去。一时兴起，对着湖面照了照，只见化为人形的我生着张小巧的脸盘，配上之前的大眼睛、小嘴巴，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也还不赖。想必回去天界之后，墨痕上神、神帝爹爹也不会太失望。
    我笑了笑，湖里的我也笑了笑，显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照够了吗？”
    “照够了，皇，我能做你的酒友了，”我看着皇，裂开嘴，用力戳着脸颊，道，“看，我也有两个酒窝，比你的还深。”
    “哼，喝了才知。”
    小舟在湖中心的大玉石边停了下来。
    皇伸手揭开玉石顶上的盖子，便有一阵酒香传来。我赶紧伸头瞧去，只见玉石里盛满了酒。原来竟是被挖空，做了储酒的容器。
    “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拿起小舟中的长瓢，舀了酒，想要就着瓢闷一口，皇却突然顺过长瓢，将酒倒进了一个红色小酒瓶中。
    “用这个。”
    “恩。”我点头如捣蒜，“确实该当如此。”
    不知此酒是何般滋味？和之前尝过的一般滋味吗？我怀着好奇之心，浅尝一口，有点淡有点凉，砸吧几下舌头，却是一阵醇香带着点辛辣。
    “如何？”皇侧卧小舟之中，仰头大饮一口，许是饮得太急，洒了些在衣襟上，他轻拭衣襟，抬头问道。
    “甚好。因为储藏在湖中，好生清凉爽口。”我也仰头灌了一大口，清酒如肚，更觉酒是个好东西，且不论，古往今来有多少人说它如何解愁，单就它本来的滋味来说，便是极妙。
    也不知饮了多少瓶，只觉双颊滚烫，发起晕来，睁眼瞧去，四处的景物模模糊糊，头顶的月亮比平时大了好几倍，站在小舟中的皇也左右晃动起来。
    “皇，你别晃了，晃得人头晕。”我伸手抓住他的肩膀，紧紧按住，只觉他肩膀好窄。
    “撒手。”
    “不。”
    我仍不放手，向前走了几步，不知为何，小舟突然晃动起来，一个不稳，我便落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