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诸愿万眼之轮的拥抱

    穆塔尔根本就没时间顾虑，
    顾虑自己的伤口究竟有多痛。
    他唯独能看见的，
    便是彻底崩溃的天空。
    他感受到了空间的轰鸣，也听见到了玻璃破碎般的巨响。
    缓缓自空间裂缝中踏出的神灵，真的是令人一眼看去便深不可测的存在。
    身后的十二巨翼，更是闪烁着璀璨的金属光泽，
    带来了一阵阵可怕的能量波动。
    也遮蔽了放眼望去的一切视线。
    那并不属于穆塔尔所认知中的任何一种能量，以至于抬头的那一瞬间，在这股力量面前恐惧到崩溃。
    身体不住的颤抖着，比面对红龙皇帝时还要恐惧的颤抖着！
    他讨厌这种感觉，真的太讨厌了！
    以至于绝望到想要尖叫。
    可他还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因为甚至连说话的权利，都在这一刻被剥夺了！
    “反应速度还算及时，可惜，并不能改变什么。”
    高高在上的巨翼天使再次说道。
    和过去一样，他还是那般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不论是奋战的巨龙，还是苦苦坚守的人类，亦或是在绝望中溃逃的暗夜精灵，对于他而言，都是蝼蚁中的蝼蚁。
    只要他愿意，
    不论之前定下什么契约，不论做了什么交易，都是一纸空谈。
    他本就是那种可以易撕毁条约的卑鄙家伙，所以才夺权篡位，登上天使的位阶，又能肆意的扔下巨剑。
    他其实早就已经破坏规则了，可惜希卡利亚天使死去多年，建立在天使骸骨上的国度也无法抗争，就愣是由着他这样乱来，一直到了现在，
    之前，他的确因为某些限制而无法进入希卡利亚大陆，
    但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
    连天空之树的根系都轰然倒塌，这片无限的星空终于和这尘世的大地接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位于星空之上的神灵，也总算是可以肆无忌惮的行动。
    甚至毁灭这个世界，都只是小问题。
    现在，他再次展开自己的神灵之躯，
    在所谓人形的外表之下，其实只是冰山一角。
    因为人类，往往是可以让众生万物理解的形态，也是最具伪装和欺骗性的。
    所以他才愿意把自己变成人类的模样来诓骗众生。
    而现在，已经没必要这样做了，
    他的身后，便连接着一个超乎想象的庞然大物——
    硬要形容的话，就是一颗巨大的蠕动肉块，呈现出恶心的粉红色，
    像是一颗巨型人脑，亦或是漂浮在天空中的巨大小行星。
    这个足足数万米宽的庞然大物，自周围分解出无数脑沟回，组成了类似触手般的东西，挥舞着无数利剑组成的巨爪，共同扭曲成了一个夸张的剑之神环！！！
    所谓的天使，都是不可名状的。
    他们的外貌，
    很难被人类真正意义上形容，顶多只能用近似词语来描述。
    因为绝大多数普通人，
    在看见这些神灵的第一时间眼睛就已经彻底瞎掉了。
    也包括作者的钛合金狗眼。
    根本没有半点观看的余地。
    也只有活到最后的冰龙，
    才能看见这般可怕的外貌，却无法窥见其全部。
    简直就像是克苏鲁神话中的外神，甚至比外神更恐怖！
    ……
    穆塔尔非常清楚，人类在缔造传说与神话的时候，
    总是会以自身的审美来塑造他们理想中的神灵。
    可真正意义上的神灵，绝对不会按照人类构想的那样，
    充满着人类认为的美好模样。
    相反，
    只充满着恐怖！
    无边无际的恐怖！！
    在斩杀克蕾雅之后，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了这种恐怖和绝望。
    放眼望去，
    燃烧的巨树，最终消散，化作无穷无尽的灰烬，撒向天边。
    整个世界的天空，也都在那一瞬间从黑红色变得暗无天日，
    几秒后，星空在眼前展现，剧烈的星辰之光像是井喷一般彻底爆发，
    最终，毫无保留的展现！！
    星光笼罩之下，皆为神土，所有的抵抗者都已经迎来了他们的结局，整个影月帝国已经灭亡了，甚至连后方的东云帝国，也将不保。
    “真不错啊，希卡利亚大陆的空气，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呼吸呢。
    天使张开双手大笑，笑容中的放肆，令任何人为之胆寒！
    “哈哈哈哈！！！”
    从现在开始，就是剑之天使·桑德劳斯放飞自我的主场了。
    “美好的，就该毁灭，就像一朵花，总会枯萎。”
    他笑意盈盈的看向穆塔尔，像是唱诗一般念诵出了最后的悼词。
    耳畔旁烈焰烧尽的声音，
    就是世界的葬歌。
    那无穷无尽的剑落入燃烧的神道上，
    将人类唯一可以封神的通道彻底毁灭。
    仅仅只是余波，便在大地上轰出了无数燃烧的陨石坑。
    这个时候，曾经散发着璀璨荧光的暗夜森林已经彻底消失了。
    巨大的天空之树，也只剩下那残缺扭曲的树根。
    黑红色的烈焰，正沿着破碎的树根一直向下燃烧，
    将与希卡利亚三界连接在一起的暗夜之树一起燃烧殆尽。
    在黑暗的暗夜之国中，暗夜之王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到来。
    他明白，这一天总会到来。
    哪怕是生命漫长的龙王，也总会迎来终点，他并不在乎，因为他清楚，这就是自己守护在这里的使命。
    否则的话，早在十万年前，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最终，龙王闭上了眼睛。
    天地间，被滚滚爆鸣声震撼。
    天使挥手，一个动作，便代表着一个指令的绝对执行。
    “咔嚓！咔嚓！！”
    影月帝国所在的陆地板块，便出现了一条长宽十万公里的巨大裂缝，组成了一个审判的十字。
    在这十字之内，一切都向外崩溃，整个大陆，都将彻底毁于一旦。
    人口的死去是以百亿为基础的。
    几乎每分每秒，都有上百亿人类被无尽的深渊吞噬。
    唯独冰龙所在的区域，是最后一块被波及的地方。
    剑之天使似乎特意想留下他这条命，让他见证世界的毁灭。
    “为什么……”
    穆塔尔捂着手臂上的伤口，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他能感受到周围减轻的压力，看来这位天使终于愿意让他好好说话了，而这话，很有可能就是他的遗言。
    他想问，为什么这位天使要这样做？
    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让大陆的一切生灵陷入灭亡的结局？
    可他咳出了一大口鲜血，清楚的明白，
    元素之心的力量加成正在衰落，它们已经不再接纳这个宿主了。
    因为他的生命，
    已经到了极其衰微之时。
    受伤的地方，鲜血也止不住的外流。
    在源于天使的神力面前，任何个体的自愈能力都被封锁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蠢啊？还以为你会问出什么好问题呢？”
    他瞅了一眼穆塔尔，
    又看见了他的心中所燃烧的烈焰之心与寒冰之心，
    异常尖锐和嘲讽的说道。
    就是这玩意儿给了他续航的力量，让他不至于在灵魂空间的战斗中，被燃烧的火焰伤害。
    烈焰之心内部，蕴含着艾莉薇尔最后的力量，也正是这股力量阻止了克蕾雅强行夺舍身体的想法。
    在那场持续了百年千年甚至万年的灵魂之战中，穆塔尔所经历得实在是太多了，也因此酝酿了最后的斩首。
    这些想要追求极致的存在，
    不论是人类还是龙族，性格方面都是有些缺陷的，
    而在足够长的时间中，这种缺陷就会逐渐体现出来。
    穆塔尔能战胜这个小妹妹，也真的将一切做到极致。
    虽然因为艾莉薇尔的原因，他也可以算是克蕾雅的弟弟，
    但实际上，他的辈分排上号，也可以算是克蕾雅的哥哥了……
    “呵呵……为什么？”穆塔尔能感受到自己的视线变得越来越黯淡。
    他在临终之前，
    真的只想问这个问题啊……
    光是这三个字，就包含着万千个问题。
    “为什么？”
    桑德劳斯似乎被生命越来越衰微的冰龙给惹毛了，怒吼起来：
    “为什么？！我和希卡利亚的仇，现在还没完！！”
    他的声音中，能感受到歇斯底里的愤怒和狂躁。
    简直就像个纯粹的精神病患者。
    而这样的存在，居然是神灵之躯，掌握着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这本身就是一件很荒诞的事情。
    他曾是骑士，是高高在上、拯救了无数世界的星辰骑士，而这片属于他的星空，就是天使的领域。
    可星辰骑士也有堕落的那一刻，
    从他开始接受黑暗之力、
    从恶魔红龙所在的炼狱汲取力量那一刻起，
    他就已经走向了天使的对立面，
    和纯粹的正义和使命，处于完全相悖的地方。
    早在当初与红龙领主之王撒提斯定下那个契约，
    决心一同将掌控希卡利亚大陆的冰龙王杀死的时候，
    针对整个希卡利亚大陆的谋划，
    就已经开始了。
    ……
    它们都清楚冰龙王的力量。
    那家伙，真的可以把整个希卡利亚大陆都化为冰天雪地，
    也可以掀起永恒的寒冰遮蔽阳光。
    这种力量对于红龙的扩张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万一这家伙成功进阶成为冰之天使，那么红龙的世界将毁于一旦。
    尽管他对于红龙的入侵一直都保持着隐忍的态势，决心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突破神阶一件事上，
    但这些红龙，终归还是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僭越了。
    最终，导致了那场两千年前的大战。
    冰龙之王与红龙皇帝厮杀，暗无天日的日子持续了数年……
    那个时候，奥古斯都其实失败了，败的很惨很惨，
    当时的伦诺克斯还尚存一半之力，而奥古斯都和撒提斯双龙联手，都不是这位冰龙王的对手。
    唯有穆塔尔眼中倒映出来的人影——
    就是眼前这家伙，
    成为了介入的第三者。
    看着这个混球，穆塔尔的怒火真的是在一瞬间内达到了极值，但他的力量，却已经无法支撑这场战斗了。
    内心深处，另一个声音的安抚，也让穆塔尔崩溃的心灵缓和了下来。
    2000年的时间，
    可以沉淀仇恨，也可以让伦诺克斯对命运的谋划感到释然。
    他就像一位父亲一样，安抚着逐渐陷入自闭的穆塔尔。
    他说：“放心吧，孩子，这一天，早在预言之中。”
    “你是……”
    “神说要有光，光便来了。”
    “是谁？是你吗？”
    还是说，回光返照？
    在生命的尽头，冰龙喃喃自语。
    “神让冰龙成为黑暗的守护者，作为希卡利亚的守墓者，守护祂成百上千万年。
    “当神决定照亮大陆时，让生命之种萌发时，冰龙一族，便功成身退了。”
    “但她，从未忘却我们。”
    话音落下，璀璨的神圣之光，将一切破坏的剑锋烧化。
    湮灭之力，无情扩散。
    在剑之天使震撼的目光中，笼罩了整个天空的诸愿万眼之轮，展开足以拥抱银河的六翼，缓缓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