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两千年的等待，神圣之卵与混血种

    “虽不免手足相残，但王与皇的战争一向如此残酷，在亡者的尸体上，才能建立新的帝国。”
    艾莉薇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若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这么温柔之中带上了一丝刚强。
    还有义无反顾的决心。
    那股庞大的力量开始冲刷他的身体，开始为他构建新的灵魂，可穆塔尔不想要，真的不想要。
    “回来！！
    “回来！！
    “你给我回来！！”
    冰龙少年近乎绝望地咆哮起来，整具身体都在剧烈的颤抖着，在毁灭中新生。
    他的力量已经丧失了太多太多，甚至连多颗元素之心加上外力同时进行补给，也无法挽回那重伤的身躯和灵魂！！
    在这一刻，不论姐姐想做什么，他都无法阻拦了！
    “放心吧，花会开的，你也一定会回到你的世界。”
    她略感遗憾的叹了口气，最终，让光芒彻底覆盖了自己的身体。
    从一开始，她就了解穆塔尔的独特，了解那双重灵魂的融合，究竟会给一个生命带来什么。
    穆塔尔不仅是父亲最后的意识延伸，同样也是一个全新的个体。
    也正是因为他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才可以拨开迷雾，找到最后的真相。
    意识，最终沉入了最深的海中。
    隐约间，仿佛有股光芒在眼前绽放。
    光芒治愈着重伤的内心。
    穆塔尔也终于听见了无数年前，于耳畔旁响起的私语：
    “逆鳞而生之子。”
    “一旦逆鳞破碎，他会重新把这块大陆变回冰河时代……”
    “冰龙是丰饶之神，但很多年前，冰龙诞生于没有任何生机的冰海中……”
    “……最后的纯血冰龙么？你在把一个种族的命运交给一条龙。”
    “也是我的弟弟啊……”
    无数私语结合在一起，最后，就连这样的声音都散去了。
    世界便良久的沉寂下来。
    ……
    龙族繁育后代的方式，和别的种族都不一样。
    是依靠父母双方鳞片分裂进行繁殖的。
    每一块鳞片，都凝聚了父母最强大的力量。
    但唯独可以继承血脉的，往往只有一块纯正的逆鳞。
    但使用逆鳞，是有代价的。
    代价就是，父母双方中的一方死去。
    艾莉薇尔还记得母亲和她讲述的过去。
    在两千年前出征之时，伦诺克斯将自身最重要的鳞片，硬生生挖了下来。
    交付给了冰龙之母。
    这是冰龙之王的预感。
    所以早早就为后路做好了准备。
    也许是预料到了此行危险。
    “如果我没回来，就将这块逆鳞与你的逆鳞融合，形成神圣之卵吧。
    “或许我会战死，但没关系，我的灵魂将以另一种方式转生。”
    那条冰龙，如是说道。
    以至于这么多年，无论是艾莉薇尔还是赛娅，都清楚的记得。
    ……
    赛娅总是默默的看着远方翻腾的天空与大海。
    今天又是一个糟糕的天气。
    希卡利亚大陆的外海，有些时候会掀起像现在这样巨大的风浪。
    足足四五百米高的大浪，不断地拍打在冰上的断崖上，掀起一阵又一阵雷鸣般的巨响，将大块大块的冰川打落海中，又在海中默默地凝固。
    镇守北国的末代冰之龙王、最后的冰龙之母，也只能看着远方，不住的叹息。
    气温变得越来越暖和了，冰川也在加速融化。
    极夜的日子变得越来越短，极夜的日子变得越来越长。
    适合冰龙的环境，基本上已经消失不见了，那火辣辣的太阳头一次越过西边，在正午时分高照于头顶。
    赛娅也只能躲在冰川最下方的无边地下世界，在那里默默的等待。
    冰龙是三栖生物，但从诞生伊始，是深海生命。
    和所有深海鱼类一样，冰龙最开始视力不佳，但随着时间推移，它们进化出了适合海中生长的鳍翼，进化出了更加庞大有力的鳍翼和视力，以便在无边的寒冷深海中寻找自己的猎物。
    遥远的太古时代，第一条冰龙破开了浅海的冰面。
    他看见了无边广袤的天空和陆地，就此开辟出了新的生存环境。
    那时的天空是黑色的，因为太阳还远未诞生。
    空气的温度永远低于零下200度，甚至连甲烷都是大片大片的固体形态，氮气也是如此。
    最初的冰龙之王，在天地间见证了沧海桑田之巨变。
    默默注视着无数生命的诞生。
    同样也预知到了这个种族的灭亡。
    到了现在，
    赛娅的丈夫，已经死去一千年了。
    这一千年的时间，真的很难熬。
    但她已经不在乎了。
    尽管前方不断传来同类被杀的消息，尽管逃难的人群一直都在不断的涌入北国，她也不想去管。
    毕竟，她的泪水流了千年。
    曾经的那场大战，直到现在，她都耿耿于怀。
    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赶到。
    她后悔自己为什么会被一些普通的地龙族拖住。
    等她真正抵达现场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她不论怎么做，都已经晚了。
    只能看见天降的星辰，如同灭世的剑光一般，带着绝对的压迫感坠入大地。
    那是天空对大地的惩罚。
    是众神对渺小生灵的嘲讽。
    是他们制订了根本无法逾越的规则，哪怕是龙族都无法从中挣脱。
    从这一点上来看，人类和龙族之间其实没什么区别。
    她崩溃绝望，以至于哀嚎，可无论怎样都毫无意义。
    伟大的冰龙之王已经不在了。
    只能感受到些许残存的气息。
    天空中有着震撼的光影，那是一位神灵不解的目光。
    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坚定了自己要复仇的信念。
    但凭借一己之力，她已经做不到了，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那颗蕴含着龙王血肉的神圣之卵上。
    这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是最强的逆鳞。
    也是赛娅的计划。
    将自身、以及丈夫最后的血肉和鳞片全都汇聚在一处。
    这很疯狂，因为没人会知道这是否会损伤蛋内诞生的新生命。
    但她就是这样做了，在做的同时，进行了最后的祈愿。
    幸运的是，他最终还是诞生了。
    带着母亲的希望，自破碎的蛋壳中探出了脑袋。
    尽管对这个世界还一知半解，
    尽管还不了解自己面对的处境，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最终还是找到了自己应该前进的方向。
    就此踏上了属于自己的征程。
    ……
    雷霆的光芒逐渐散去。
    地底下的世界星空依旧。
    无处不在的骸骨亡灵，环绕着死去的巨龙，却无法阻挡他们的再次相逢。
    “赛娅，好久不见。”
    伦诺克斯轻声道。
    在无限黑暗的暗夜之国中，他们最终还是相见了。
    在这个世界，生物的死亡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希卡利亚大陆，也不会有什么绝对之说。
    生命回归的暗夜之界，便是这些死去巨龙的最终归宿。
    “终于见到你了……”
    赛娅对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早就已经释然了。
    尽管她的身上遍布雷霆烧灼的伤口，可她依旧未曾后悔。
    因为她成功的保住了自己最后的子孙后代，将那个坚强的灵魂，送到了既有的未来中。
    这样就够了。
    两条冰蓝色的巨龙展开巨翼，
    比翼齐飞。
    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暗夜之国中，他们身上的冰蓝色鳞片逐渐消解，最后化为了巨大的骨龙。
    默默的守护着最后的王座。
    这是起点，也是终焉。
    ……
    赛娅并不后悔当初救了艾莉薇尔。
    尽管最开始的想法是想把她给放弃，让她在冰天雪地里被风雪埋葬。
    那样，所有的仇恨就被冰雪消掉了。
    可真的看到那双粉红色的眼睛时，她终究还是于心不忍了。
    冰龙一族与生俱来的良善，让她明白，
    这件事是不可取的。
    说到底，也是从鳞片之卵中诞生出来的珍贵之物啊。
    身上有着那条红龙的血脉，也有着她的血脉。
    是她的骨肉。
    龙族对待后代的关系一向如此。
    既然强行剥夺了她的鳞片，那也意味着自身的一部分离开。
    总得对待这段关系。
    “你叫什么名字？”
    赛娅轻声细语，遮天蔽日的巨翼，阻挡了冰雪的侵袭。
    “艾莉薇尔。”
    良久，才得到答案。
    “我的真名是艾莉薇尔……意思是天使祝福的……”
    被冻的青一块紫一块，身上还带点诡异殷红的、浑身上下可谓是伤痕累累的幼小混血种，
    在失去意识前，喃喃自语道。
    “造孽啊。”
    赛娅喃喃自语。
    她已经汇聚好了吐息，一喷就可以结束一切问题。
    可她最终还是停下了。
    最终还是选择了接纳。
    这一接纳，就是2000年。
    直到生命的终点，死亡的尽头，
    她也依旧记得这块从自己身上硬生生掉下的鳞片啊。
    作为血肉的一部分，就此流传远方。
    ……
    “那个肮脏的混血种处理完了吗？”
    低沉而阴暗的响声缓缓出现。
    “放心吧，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处理掉了。”
    面对性格乖戾又凶狠残暴的红龙之母洛塔维娅，大臣缓缓说道。
    虽说是处理，但他没胆子杀掉一只拥有红龙皇帝血统的存在。
    因为那会引来严重的血脉破坏，会产生一个无法杜绝的污染源。
    所以让她在北国自生自灭，
    绝对是不二的选择。
    红龙之母点了点头，放心的去了。
    只剩下大臣，提心吊胆的退出了那地下的殿堂。
    这个点，在零下200多度的冰原中，应该已经是死掉了吧？
    大臣如此思考着。
    却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这孩子的鳞片里，同样也有着冰龙的基因。
    短暂的寒冷，
    并不能真正至她于死地。
    她艰难的在冰山上爬行着，
    虽痛不欲生，伤痕累累，不停的被烈焰冲刷着身体，
    可那条红龙没想到的是，冰川因为高温而开裂了。
    在连环的龙炎之下，艾莉薇尔小小的躯体，坠入了无边的深海中。
    深海之下，又是新的世界。
    那条红龙明白，自己已经深入冰龙领土太深了。
    “这可不妙，万一撞到那条老母龙，我吃不了兜着走。”
    他打了个剧烈的冷颤，扔下艾莉薇尔就开溜了。
    几分钟后，遮天的冰龙发现了微弱的生命气息。
    像是一个轮回，最终，让命运指引的生命汇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