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轮回

    滨海市的雨下得淅淅沥沥，林默握着那张皱巴巴的模拟考排名单，手指关节发白。远处商业街的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成斑斓的色块，像极了上周解剖课上老师展示的脑神经突触图谱。
    &#34；叮——&#34；
    古董街转角处突然亮起的暖黄灯光，让林默下意识摸了摸藏在书包夹层的抗抑郁药瓶。这家名为&#34；千境斋&#34；的老店门楣上，铜铃铛在风雨中发出空灵的声响。木匾上&#34；古今虚实皆在一念间&#34；的篆字，随着门轴转动微微颤动。
    &#34；小兄弟，要看看这个吗？&#34；柜台后的老者不知何时递来一面铜镜，镜框缠枝莲纹路间嵌着暗红色玛瑙，&#34；刻着&#39；浮生录&#39；三字的，专照因果轮回。&#34；
    林默的指尖刚触到镜面，刺目的白光便吞噬了所有声音。等他再次睁开眼时，落地窗外停着十数架直升机，全息投影的新闻主播正在报道&#34；云顶科技&#34；创始人周明远的最新演讲。他低头看着身上剪裁精良的深灰西装，手机屏幕显示着&#34；林默博士，32岁，云顶科技首席技术官&#34；的电子名片。
    &#34；默哥！&#34；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扎着蝴蝶结发带的女孩捧着香槟跳上吧台，&#34；粉丝们都说你是天才，昨天刚拿下图灵奖提名对吧？&#34；她手腕上的钻石手链折射出冷光，林默这才注意到整个酒吧都是未来感的全息投影，每个人头顶都浮动着个人数据标签。
    三天后，林默站在国际科技峰会的主舞台上，聚光灯下的他对着台下各国政要侃侃而谈。镜头扫过观众席时，他看见穿酒红长裙的苏婉正在第二排冲他眨眼——这位被誉为&#34；国民女神&#34；的主播，此刻竟是他高中时的同桌。
    &#34；警告，宿主生物电信号异常。&#34；脑海里突然响起机械音，林默扶住讲台的手开始颤抖。幻觉中的一切如此真实：苏婉办公室里的永生花、父亲车祸前塞给他的瑞士军刀、还有母亲总在深夜为他留的那盏小夜灯...
    现实世界的暴雨夜，林默蜷缩在千境斋阁楼上，铜镜里的幻象越发清晰。他看见自己站在ICU病房外，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与儿时母亲的心跳声重叠。护士推开手术室大门的瞬间，他分明听见有人说：&#34；患者家属请签字，林雪梅女士已经脑死亡。&#34；
    &#34；这是...心魔？&#34；林默猛地坐起，胸口传来刀绞般的疼痛。手机屏幕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通讯录里最后一条消息是母亲发来的：&#34；默默，妈今天特意学了视频通话，想看看你...&#34；
    雨水顺着天窗砸在铜镜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古代文字。林默突然想起物理教授陈伯说过的话：&#34；量子纠缠理论里，平行宇宙的交汇点可能就藏在...&#34；他颤抖着举起镜子对准自己的脸，镜中倒影竟穿着病号服，手臂上插着输液管。
    &#34；你只剩三次机会了。&#34；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明远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枯槁的手指按在八卦镜上，&#34；每次穿越都会损耗阳寿，等你的魂灯熄灭...&#34；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林默冲到窗前，只见马路对面浑身是血的母亲被抬上救护车，她沾满雨水的白发粘在脸上，手里还紧紧攥着他高中校服的一角。
    手术室红灯亮起的第七个小时，林默在病房外疯狂敲打墙壁。当他看见苏婉穿着病号服坐在轮椅上，腕间的钻石手链变成医疗监测仪的电极片时，终于明白了一切。窗外又下雨了，千境斋的铜铃在风雨中发出凄厉的哀鸣。
    &#34；该醒了。&#34；周明远的身影在走廊尽头浮现，青灰色的脸庞映着惨白灯光，&#34；你还有最后二十四小时，要么留在这里永远年轻，要么...&#34；他举起泛黄的生死簿，林默看见自己密密麻麻的轮回记录，从明朝秀才到民国教授，每个&#34；林默&#34；都在功成名就后猝然离世。
    林默冲进走廊尽头的电梯，按键面板上的数字诡异地闪烁。当电梯门在13楼打开时，他看见病床上昏迷的母亲正在微笑，床头摆着沾血的校服碎片。窗外雷声轰鸣，生死簿在闪电中化为灰烬，而那面铜镜正静静躺在母亲枕边，映出窗外盛开的樱花。
    林默的指尖抚过铜镜表面，那些在生死簿上流转的文字突然开始逆向漂浮。&#34；每个林默都在最辉煌时戛然而止，就像被命运剪断的胶片。&#34；周明远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他脖颈处的狐纹在月光下泛着磷火，&#34；从你戴上这面镜子开始，就成为了这个循环的执笔者。&#34；
    林默的视网膜上闪过无数片段：明朝考场里中举后暴毙的秀才，民国实验室里吞枪的教授，还有自己三天前在科技峰会演讲时突然抽搐的画面。这些影像在量子层面重组，最终定格在母亲病房的电子钟上——显示的&#34；23:59&#34；正在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