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番外（三）

    近日来,二姨娘可愁了。
    因为她儿子突然不愿意再相亲！
    见高彦文来相府来得挺勤的，二姨娘便将他拦下，还往他怀里一股脑塞了许多堪称贡品的柑橘,这季节除了皇宫和相府可不容易吃着。
    高彦文每回一来便直奔俞则宁的书房,两个大男人关在房里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二姨娘总得打听打听。
    “高公子，你跟宁儿关系好,帮姨娘劝他一句。今日我特意办了那个赏花会,人家许多闺阁千金都到了,你得帮姨娘想想办法，务必要让他出来看看人家姑娘。”
    本来这事二姨娘在十年前就打算张罗了,若不是因为被那事耽误，也不会拖到今日。
    好在有俞莲这个皇上钦点的女状元带头,京城兴起了‘好女晚嫁’之风。
    想得开的父母都觉得让儿女多留在身边,没什么不好。
    可偏偏二姨娘属于那种不太看得开的，她不止看不开，甚至还爱胡思乱想。
    尤其是看到高彦文一脸尴尬,表示自己没有法子的时候，二姨娘就用有些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你为何会没有办法？你与宁儿这些日子都在书房里关起门来做些什么？”
    “……”
    俞则宁这么多年，可以说是在北漠做质子耽误了。
    但高彦文这些年也没成亲……
    要知道他很早就中了状元,在朝中也受皇上器重,多少好姑娘就在眼皮子底下。那秦国夫人隔个三五天就爱来找大夫人聊天，二姨娘曾听她说过，像高彦文这样风度翩翩的男青年是很受京城小姐欢迎的，也不少勋贵世家朝他表示过求婿的意思。
    但是高彦文却一个也没看上？
    这就很可疑！
    高彦文见二姨娘突然眯起眼睛，一副好像快要撞破他与俞家二少有奸情的模样，就不禁后脖颈起鸡皮疙瘩。
    “那不如这样,你替宁儿去见见有没有合眼缘的姑娘？”
    “我？”
    “是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娶媳妇吧？”
    二姨娘是这么想的，他们俩之间只要有一个肯去，也算自己今日没白办这个赏花会。
    “我自然是要娶的。”高彦文低头，嘴角轻抿。
    只不过他喜欢那姑娘，还没松口答应要嫁呢。
    ***
    书房的门被推开，就见俞则宁着一袭青衫，正挺直脊背站在窗前默书。
    高彦文抬脚走进来，身后跟着二姨娘吩咐的一溜烟下人，送来了各类糕点吃食与好茶。
    “你猜方才你母亲对我说了什么？”
    高彦文也没打算刻意卖关子，他不等俞则宁接话就自顾自说到：“她委婉向我提起了平阳公主的驸马，市井传闻那人有龙阳之好。虽然话里话外在说别人，但我看她就差把那四个字打在我们脸上了。”
    俞则宁哭笑不得地合上书，递过一块糕点给他。
    高彦文却摇头，反而认真剥起手里的橘子来。
    “我别无他法，只好实话实说了。让她不必为二公子你的婚事操心，你自己另有打算。”
    “全说了？”俞则宁问他。
    高彦文头也不抬：“皇上要为九公主招亲，你要前去参加，这没什么不能说的吧？”
    也是，反正早晚都会叫人知道的。
    俞则宁叫高彦文来，就是为了给他补课，争取能过挑选驸马的文试。
    让二姨娘早有心理准备，也可避免到时受太大刺激。
    毕竟她可从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能做驸马。
    或许曾经想过，在俞则宁年轻的时候——也就是他才十三四岁的时候！
    “曾经平阳公主招亲，你是候选者之一。如今九公主招亲若是再去，恐怕会惹来非议，这些俞兄都想过吧？”
    “想过。”
    在俞则宁知道九公主喜欢自己以前，二姨娘安排的相亲他能去就会去。
    但是这些天以来，他脑中总是莫名回想起那日小公主说过的话。
    皇帝没有松口，九公主还在继续与她父皇斗智斗勇。
    若是自己真在这时期去参加什么赏花会，小公主恐怕会十分伤心失望。
    她一哭，俞则宁便觉得自己似乎真成了叛徒一般。
    再加上小六一定要他去参加驸马筛选，九公主也派人一封封给她发求救信，说她父皇要逼她嫁给不喜欢的人了，她宁死也不肯。
    俞则宁原本也很犹豫，但是小六有句话说得对，就算皇上把关千挑万选出来的驸马也未必是个良人。
    平阳公主就是例子！
    俞则宁想了想，此事对九公主来说确实风险很大。
    “我会尽力去取得第一，到时……她不必嫁我！”
    就当是帮小六的好朋友一个忙！
    俞则宁逢人就是这么说的！
    闻言，高彦文笑了笑，也不拆穿。
    等他走的时候，看府中动静，二姨娘邀请来的那些小姐们大概已经散了。
    府中此刻安静，见俞莲坐在湖畔的秋千上看书，高彦文下意识脚步一顿，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那女子身着碧色衣裙，袖间挽着轻纱，云鬓上别致的玉兰花头钗坠着珠子，正随着秋千幅度轻微荡漾。她就如一块通体剔透的碧玉，不用触之，只见便觉得心头有暖流缓缓流淌，手心回温，周遭的一切都静下来，高彦文感觉自己身处在一副画中。
    那画中之人突然动了，抬眸看过来。
    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与他遥遥相望，轻轻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
    等高彦文回过神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俞莲面前。
    “吃橘子吗？”他突然问。
    朝俞莲递过去一个，是已经剥去了皮，完完整整的一颗橘子。
    为的他这份细心，俞莲道了声：“多谢。”
    高彦文的目光落在湖畔的莲叶上，他走过去摘了一片，用手帕将莲叶表面擦拭干净。随即将自己手里的橘子放上去，还有袖子里的。
    一共十颗，全都剥好了皮，并且每棵橘子分成四份，拿取就能吃，十分方便。
    二姨娘给塞的橘子，他自己一点没吃，光剥皮了。
    俞莲：“……”
    这下知道在他为二哥恶补的空闲时间里，都干什么了。
    两人之间并无多的言语，高彦文放下橘子便准备走了。
    只不过他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来问：“上回那盘棋，我回去苦思冥想，又参考了相关书籍。终于找到了破解之法，我们什么时候再下一盘，我必不会输。”
    “看以后有机会吧。”俞莲如此说。
    高彦文站在原地，眉头微拧，袖中握紧了手心，似乎对俞莲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还看以后？他已经等不及了！
    “明日行吗？”
    “……”
    “后日？”
    “……”
    “三日后？”
    “三个月之内吧，最近事情多。”
    俞莲终于松口了，但她所提的时间与高彦文所提相差甚远。
    后者却依旧十分高兴，甚至高兴得都有点找不着北：“那说好了！”
    他又强调了一遍：“我这次必不会输！”
    他出门的时候，嘴角藏不住向上扬起。
    随身书童都发现了异样，忍不住问：“公子，似乎很高兴？”
    “嗯。”
    好事将近，能不开心吗？
    “我要的书买来了吗？”高彦文又问。
    “您说那本《棋艺指南》？买到了！”
    高彦文身边的人都知道，他一直在追随一位取笔名叫“给妹妹买糖葫芦”的作者。
    连兴趣爱好都随之而变，人家写五行的时候他也爱研究。
    人家写如何打马吊，他也跟着去学。
    甚至人家科普禽类养殖，他居然也感兴趣。
    那个叫‘给妹妹买糖葫芦’的，又打马吊又下棋，还养鸡，总之不可能是什么正经作者。
    心思都不放在读书上，能有多大的学问？
    而他可是英俊潇洒前途无量的状元郎，将这些杂书奉若珍宝，也是真不怕被人笑话。
    事实上，朝中有看不惯高彦文的，已经将他笑话过一轮了。
    甚至某些好事的御史，借此抨击高彦文，说他不务正业。
    有空不读史诗经典著作，偏好杂书，吹捧上不得台面的三流作者，又这么多年不成亲，多少有点毛病。
    然而他们哪里知道，口中的三流作者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大梁第一女状元！
    俞莲不好多说什么，笑笑也就过去了。
    可不久后高彦文就自请调至御史台，将那些好事者好好惩治了一通。
    说他有毛病？没关系！
    但是若说他喜欢的作者大大坏话，就必须付出代价！
    连他的亲妹有次不小心在家摔了书架上待遇最好的那几本书，都被责骂一通。
    高彦敏不服气：“哥，这书又不值几个钱！我上次在书局看见了一大堆，除了你根本就没几个人买！”
    “再给你一次机会，道歉，并且好好放回去！”高彦文的态度比平常都要严厉。
    “这些不是普通的书，是你嫂子！”
    高彦敏：“……？？”
    嘤，我哥他终于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