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梦中奇遇（三）

    叶冲本以为他会就此停下，哪知他纵身一跃直向天空飞去。
    叶冲虽在梦中，但见眼前弦月弯弯、繁星点点，脚下万丈深渊，云锁雾绕，也不由得栗栗危惧，心道：“这一下摔醒，只怕台灯要遭。”
    不料那大恶人于身子下坠之际，反手一勾，身子一顿，竟凌空抓住了弦月的弯钩。这一下出其不意，却叫叶冲震惊万分，他本以为那弦月远在天边，哪知竟是近在眼前，却又如此这般大。
    那大恶人身子一纵便跃了上去。
    二人一地，那弦月瞬间变成一个硕大无比的球形天体，而反观原来的桃源，却变成一个巨大的月亮，悬挂于天际，甚为壮观。
    那大恶人仍是足不停步，奔得越发快了，沿途尘沙慢慢，竟然扬起六七十米高，直躲到了月亮背面的黑暗处，这才停了下来。
    那大恶人反手解开他穴道，眼中闪着光，怔怔打量了一会儿，颤声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叶冲突然想起罗敷姑娘的话，昂然道：“要杀便杀，啰嗦什么！”
    那大恶人微微一笑道：“你是哪个村的？和那个罗敷姑娘什么关系？”
    叶冲斜了他一眼道：“我和她什么关系，关你什么事？”心里却想：“要没关系，他必以为我贪生怕死，可不能让他瞧了。”
    那大恶人一声冷笑，伸手扣住叶冲脉门，道：“你真的不？”着一股又麻又痒的冰线沿着脉门直传遍全身。
    叶冲痛得冷汗直冒，但咬紧牙关，誓死不。
    那大恶人折腾了一会儿，嘿嘿一笑道：“好，我一向杀人如麻，也不在乎多你一个。”着一掌向他脑门拍。
    叶冲正想借此醒来，也不求饶，只听得天灵盖咔嚓一声，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叶冲慢慢醒来，只觉得自己躺在地上，冷嗖嗖的，偷偷睁开右眼一瞧，只见周边山岩森森，月光清冷，竟然还在梦中。再看那大恶人时，只见他正背对着自己，正跪在一座墓碑前。
    叶冲细瞧碑文，只见上面刻道：“先父范力行，先母杜雪娟，合墓。不孝子范无忧叩立。”
    叶冲心道：“难道这大恶人叫做范无忧？”再继续细看碑文，发现这大恶人先父竟是华旦大学教授，不觉脊背发凉，暗道：“难道我梦见了死人？”
    他正自疑惑，突听那大恶人道：“你醒了？”
    “你为什么不杀死我？”叶冲恨恨地道。
    “我为什么要杀你？”
    “你一向杀人如麻，偏偏留下我做什么？”
    “我只杀那些村民。”
    叶冲悲愤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他们一个个心地善良，与世无争，究竟哪里得罪你了？”
    那大恶人苦笑道：“心地善良、与世无争？你很了解他们么？就连从和你一起长大的朋友，也会害你、出卖你、甚至抢你的女朋友，你凭什么他们是好人？”
    “可是他们并没有害你呀？”
    “没害我么？那陷阱是做什么的？他们的刀、枪、巨斧、弓箭，又是做什么的？难道你没有看见么？”
    “那是因为你嗜血成性，乱杀无辜，他们才这样对你的。”
    那大恶人哈哈一笑道：“我不与你分辨，要怪就怪他们根本就不是人好了？”
    “不是人？”叶冲心头一凛，暗道：“难道那些村民也都是死人？”
    那大恶人对着墓碑拜了三拜，口中念道：“愿你们二老在九泉之下能够安息，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够逃出升天，不论这害我之人是谁，我一定会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叶冲越听越怕，只觉得自己似乎于无意之中闯入了地狱，当下战战兢兢地道：“你……你凭什么他们不是人？”
    那大恶人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叶冲心中疑惑不定，不知该不该告诉他真相。
    “你不肯，我也不逼你。我想知道的是，你现在还能不能回去？”
    这一下到了他心坎里，叶冲心中一紧，暗道：“今天怎么突然回不去了呢？”
    那大恶人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哼了一声道：“你要想回去，最好给我老实交代！”
    “可是……”
    “你还犹豫什么？我要杀你易如反掌，难道还有比死更糟糕的么？”
    叶冲想想也是，于是便把实情对他了。
    那大恶人听后颇为震惊：“你是从梦境中来的？”
    “怎么？有问题吗？”叶冲忐忑不安。
    “这就奇了？”
    “这……这里是地狱吗？”叶冲瞥了那大恶人一眼，战战兢兢地道。
    那大恶人若有所思地道：“这里不是地狱，不过……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叶冲却大大松了一口气，心想：“只要不是地狱就好。”
    那大恶人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叫范无忧，你叫什么名字？”
    叶冲心道：“他果然叫做范无忧，这么他也是魔都人了？”突然之间，竟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一高兴，就把自己的名字了出来。
    范无忧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自言自语地道：“这么，我的预感都是真的了。”
    叶冲被他看得有些害怕。
    范无忧暗自沉吟了一会儿，双手突然抓住他肩膀，道：“我要带你尽快离开这里。”
    “到哪里去？”
    “回到现实。”
    “为什么？”叶冲虽一千一万个想回去，但还是对这里充满好奇。
    “因为这里根本就不是梦境，而是一个大恶魔的意识牢笼，来到这里的人，只能永远地老去死去，再也别想出去。而你所谓的那些善良村民，正是大恶魔安插在这里的眼线。”
    “什么？难道我再也出不去了？”叶冲又一连试了几次，可是根本无法醒来，心中大是惊惧，颤声道：“我为什么醒不来了？”
    “因为他设置了空间封印。”
    “那你回得去吗？”
    范无忧苦笑道：“我已经被困了整整二十年。”
    叶冲啊的一声，颤声道：“那……那你是怎么来的？”
    范无忧叹了一口气道：“我是被那恶魔吞噬的。”
    “这怎么可能？”叶冲不禁有些脊背发凉。
    “那恶魔有求于我，强来不成，就将我囚禁于此。”
    “你家在……华旦大学附近？”叶冲想印证一下这大恶人是否真是来自魔都。
    “你怎么知道？”
    “那上边不是写着么。”叶冲指了指碑文。
    那恶人点了点头，咬牙切齿地道：“我父母原本都是华旦大学的教授，可是他们都……”罢长叹一声，一拳重重地砸在一块大石上，似乎懊悔不已。
    “华旦大学在什么区，什么路？”叶冲虽知这样质问不太礼貌，但也只有如此，方能探得真伪。
    范无忧眼含泪花，转头看了他一眼，用魔都方言道：“杨浦区邯郸路，你还想问什么？南京东路还是淮海路，城隍庙还是豫园？”
    “原来你真是魔都人。”
    “我骗你做什么。”范无忧道。
    “那大恶魔是谁？”
    “不知道，我知道他是一个纸人？”
    “一个纸人？”叶冲一听，顿觉毛骨悚然。
    “不错，我第一次看见他，他就是一个纸人。”范无忧似在极力追忆往事，但眼角抽动，兀自带着惧意。
    “那他会不会杀了我？”
    “不知道，不过你不必担心，我锁住了你的气息，他暂时不会发觉。”
    “那些村民是哪里人？怎么会穿着汉代的服饰？”这是叶冲最为迷惑的一点。
    “那些村民应该是那大恶魔的记忆，想是他读过《乐府诗集—陌上桑》。”
    “既然是记忆，又怎么会是奸细？”范无忧虽然得煞有介事，但叶冲始终觉得太过离奇，并不完全相信他是个好人。
    范无忧淡淡一笑道：“你我是在他的意识之中，所以这里天地山河，人物花草，皆是那恶魔的意识凝聚而成，那么他们不是奸细又是什么？你始终觉得那些村民可怜，觉得我滥杀无辜。可是罗敷约我单打独斗，却设下天劫阵限制我灵力发挥。但她自己却挖好陷阱，设好机关，暗伏帮手，这又算什么好人？他们为了杀我，暗施毒针，却不惜牺牲一个十几岁孩子的性命，这又算什么好人？你好心助她逃跑，可是她刚一脱身，便忘恩负义，万箭齐发，这又算什么好人？”
    叶冲大叫道：“这还不都是你逼的！”他虽然嘴上强硬，心里却也觉得罗敷做得不对。
    “不错，这些的确都是我逼的。可是若不是为了你，我也未必非要下次毒手。”
    “为了我？”叶冲简直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