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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七章 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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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钲连续不断,又尖又响,刺的李承志耳膜隐隐发痒。
    他都有些不敢置信。
    刘慧汪莫不是脑子秀逗了?
    这不是请客,更不是谈判,你说停就停?
    这是你死,或是我活的战争……
    他又惊又疑的看着两军前阵。
    听到金声,千余僧兵如潮水一般的退了下去,没有半丝犹豫。
    身后就是踩着鼓点,翻过尸山,执着长枪不停攒刺的白甲枪兵。
    一枪一个,一枪一个……扎的又快又准,最后一排僧兵的脖子、大腿上不时就会冒出一团血雾。
    但如此惨烈,竟然没有一个僧兵回头抵抗一下,好像那金钲有如魔令,这些僧兵全都跟中了邪一样:你杀你的,我逃我的……
    李承志看的头皮直发麻。
    刘慧汪手下怎么尽是这种怪物?
    幸亏才是几千。
    也幸亏自己够怕死,几乎将白甲兵武装到了牙齿。军纪三令五审,士气更是激了又激,已经提的不能再高了。
    不然,早败了……
    李承志倒吸着凉气,又仔仔细细的往后瞅了瞅。
    约大半里外,就是刘慧汪剩下的那一千僧卫。一众僧兵严阵以待,好像是在防备紧追而来的白甲军。
    李承志猛吐一口气:只要将这一千再拼光,刘慧汪就彻底成了光杆司令。
    再往后二三十丈,就是刘慧汪的旗仗,其下围满了胡骑。
    嗯,已经开始动了,像是在集结,不大的功夫,就集中到了望楼以北。
    看来是准备向北突击,这也与那四个官兵说的相吻合:南方有朝廷大军……
    猛然看去,好似没觉得哪里不对,但李承志越看越觉得不正常。
    这都已经准备逃命了,这些胡骑却还不动身,好像在等什么?
    能等什么,等白甲军冲进营寨之后再逃么?
    不对……
    李承志悚然一惊,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停……令步阵停止进击……有埋伏……”
    没见有埋伏呀?
    令兵心中狐疑,但哪里敢怠慢,用最快的速度敲响了金钲。
    “当……”一声尖响传遍全军。
    刚刚下了望楼,才迈出寨门的杨舒猛的一愣:“出了何事?”
    张敬之瞳孔一缩,凝神往西一看:“李承志,竟真的停战了?”
    贼兵已成了强弩之末,李承志不乘胜追击,竟停战了?
    都到了临门一脚了,你这玩呢?
    但也就是心里猜疑,杨舒既没敢骂,也没敢埋怨。
    不见脸都快被张敬之给抽肿了……
    但随即,杨舒又觉出不对:“这不是停战的号令,好像只是停止进击?”
    若是息战,金征至少要敲三声以上,就如方才的敌营一般。但杨舒倾耳一听,除了刚刚哪一声,竟再未听到第二声?
    “确实只响了一声!”
    张敬之猛一点头,“见了李承志就知道了!”
    两人快步往中军大阵走去。
    ……
    李松飞身凑到云车下,又惊又急的问道:“郎君,哪里有埋伏?”
    “暂时还不知道!”李承志摇摇头,“你上来再看!”
    李松三两下就爬了上云车。
    李承志紧盯着敌营,沉声问道:“换你是刘慧汪,会不会鸣金?”
    “怎可能?”
    李松失笑道,“仆再不知兵,也知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一旦鸣金,让士卒泄了最后一口气,只会是一溃千里的下场……”
    说了一半,李松一脸的狐疑:“对啊,刘慧汪为何要鸣金?若是要逃,就应该赶快走,并偷偷的走,至少这千余僧卫还能替他抵挡一阵,给他争取些时间。
    若是不逃,那就玉石俱焚,拼最后一次,一死百了……但不管选哪条路,也不该鸣金停战才对啊?”
    “那若是将你换成我,你又会如何选?”李承志捏着下巴问道。
    李松未说话,只是在心里嘀咕:还用的着选吗?
    自然是一鼓作气,乘胜追击,至此一劳永逸……
    想到此处,李松悚然一惊:此时看来,刘慧汪根本不是想鸣金停战,而是想引诱郎君上钩?
    看李松明白了过来,李承志微一点头:“还有那些胡骑的表现也太奇怪了!列的是锋矢阵形,箭头直指向北,明显是想往北突击。
    但白甲步阵前锋都快杀至敌军营寨了,这些胡骑却还是不动?他们在等什么,等死么?”
    再自信的将领也知道,骑兵一旦被步阵包围,失去了机动性,那除了等死,再没第二个下场。
    “所以,刘慧汪已然挖好了陷阱,只等我跳进去,而后反戈一击,让我军大乱,然后那两千胡骑就可以从容不迫的逃走……”
    李松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
    还能如何?
    再绝对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他连连吸着气,惊声问道:“郎君,现在又该如何?要不逼一逼,逼着刘慧汪方寸大乱,提前引发?”
    “逼?”
    李承志反问一声,就不再说话,而是转身向南,目光幽沉。
    看他脸色急变,时晴时阴,牙齿咬的咯吱直响,分明在做什么非常重大,且非常为难的决断。
    李松心中惊疑,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许久之后,李承志猛的转过身来,眼神如刀,紧紧的盯着李松:“李松,我能不能信你?”
    李松先是一愣:怎突然问起了这个?
    郎君这话头也转的太快了吧?
    嗯,能不能信我?
    李松的眼球直欲突出眼眶。
    只是一瞬间,他的一张脸就涨的通红发紫,眼中充满了血丝。
    “郎君,你是在羞辱仆吗?”
    李松的声音又沙又哑,双拳捏的咯吱直响,额头上暴满了青筋。
    李承志绝不怀疑:但凡他敢点一下头,李松绝对敢抽出刀来,当场自刎。
    心中阵阵滚烫,李承志很想欣慰的笑一笑。
    但是,他根本笑不出来……
    “那就好!”
    李承志猛吐一口气,“时间紧迫,你也不要问为什么……我现在怎么说,你之后就怎么做……这样……这样……”
    李松的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大,满腔的怒火早已化成了惊疑,身体抖的像是在筛糠……
    “郎君……真到了……如此境地?为何……为何这般突然?”
    “我也希望,是我多疑了……”
    低声应了一句,李承志又沉默了起来。
    李松连连吸着气,心惊难耐,竟在半丈方圆大的望楼里转起了圈圈。
    是啊,朝廷要是没有怀疑郎君,为何要专门派奸细来监视?
    又为何冷眼旁观,眼看白甲营危如累卵,一触即溃,却半点救援的意思都没有?
    这分明是想让郎君和刘慧汪两败俱伤……
    李承志紧盯着南方,瞳孔缩的如同针尖,好一阵之后才说道:“但是李松,郎君我实在是赌不起……就当是以防万一吧……”
    “仆明白了!”李松连连吐着气,额头上隐见冷汗,眼中直冒凶光,“朝廷之心思何其歹毒?仆恨不得立即带军杀过去……”
    “暂时还没到这个地步……还是那句话,但愿是我猜错了……”
    李承志又怅然一叹:“不过要委屈你了……自此以后,你李常茂就是一个死人……何时能让你重见天日,我也说不准……”
    “委屈?郎君实在多虑了……”
    李松一顿,又压低了声音,满含期望的看着李承志:“仆无比希望,有一天,李常茂这三个字,能重见天日!”
    你说的这个重见天日,和我说的重见天日,是一个意思么?
    李承志黑着脸,狐疑的看着李松:“李松,除了造反,你敢不敢再想点别的?”
    “哈哈哈哈哈……”李松心情一松,又笑了起来。
    郎君啊郎君,其实连你自己都没发现,你已经在往这条路上走了?
    相信仆,迟早都有这么一天的……
    李松不语,只是抱起拳,郑重的朝李承志一拜:“郎君放心,便是仆粉身碎骨,也定不负郎君之托……”
    李承志微一点头,又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还能怎么办?
    李松已经是他最能信的过的人了,换成别人,他更不放心。
    李承志稍一沉吟,又肃声说道:“李松,你要记住,坚决不能私下里与父亲联系……”
    仿佛是睛天霹雳,李松猛的一僵。
    脖子硬的像是冻住了一样,随着抬起的动作,竟发出了“咯咯吱吱”的响声。
    像是见了鬼,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承志,本以为他会心虚,但最终发现,李承志的眼神无比清明,满是坚定,连躲都没有躲闪一下……
    “郎……郎君……”
    李松一个激灵,浑身一颤,直挺挺的跪了下去,“仆不知,郎君为何一直这么害怕,更不知郎君在怕什么……但仆敢肯定,二郎再阴狠,再狡诈,也绝不会做出伤害郎君半根毫毛的事情来……”
    随即,他又重重的磕了下去,悲声说道:“也请郎君放心,若真有一日,到了让仆都为难之时,仆只会谢罪于二郎与郎君面前……”
    李始贤会伤害我?
    又是什么事会让你为难到你只能自绝的程度?
    李承志脸色发青,头发都快要冒烟了。
    “李松,你特么到底在想什么?”
    他气的浑身直抖,“我是怕你们不知深浅,看不清形势,自以为时机已到,冒然起事,最后就只会像刘慧汪一样,不是当了炮灰,就是做了马前卒……”
    李松双眼猛突。
    原来郎君怕的是,自己会不会与二郎暗中串通,瞒着他造反?
    你早说呀?
    害我担心你们父子是不是会反目……
    整整十年了,二郎整整谋算了十年……
    但结果呢?
    再看看郎君:这才刚刚两个月……
    谁要觉得白甲营的战绩是夸大其词,那就让谁来打一场好了。
    不算乱民,只说叛军:围困泾州的贼兵,已被郎君灭了两万余了,剩下的也不多,至多还有一成:堪堪两千。
    谁要觉得自己比李承志强,麾下兵士不逊白甲营,那就来试一试吧……
    父子二人的对比如此明显,仆脑子坏了才会瞒着你与二郎串通?
    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二郎靠不住呀……
    李松心中无比清明,但眼泪却止不住的往外流,更是像疯了一样,嘴里发出“呵呵呵”的怪笑声。
    他还以为,会父子离心?
    李承志冷冷的看着他:“很好笑吗?”
    “哦哦……不……不……不好笑……”
    李松猛的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抹了一把眼泪。
    李承志一声暴吼:“不好笑就滚……”
    李松飞一般的跪正,像个傻子似的,边哭边笑的朝李承志磕了三个头:“郎君……保重!”
    “嗯!”李承志用鼻子冷哼一声,又交待道,“记往,南阵先不要动……若有变故,我会再派快马知会予你……”
    “仆明白!”李松肃声应道。
    此时的南阵,就是之前的南营,张奉义那一旅就在其中。
    其中到底有多少奸细,其它营是不是还有,只能查过才知道。
    这些人,自然一个都不能留……
    看着李松快步而去的背影,李承志微微一叹。
    害怕?
    之前确实有。
    但眼下再说这两个字,不但有些矫情,更有些可笑。
    今时已然不同往日……
    退一万步讲,李始贤真要起了疑,或是想搞清楚这个儿子是不是还是那个儿子,李承志也不怕了。
    李氏族人才有几个?
    便是全都对李始贤唯命是从,也才三四百而已。
    只要收了这些人的军权,剩下的近六千白甲步骑,还护不住一个李承志?
    况且,这种事情肯定不可能发生的……
    李承志摇了摇头,清空了乱七八糟的念头,又朝云梯下的李睿传着令:“让亲卫分头去,持我令信,快马急召李亮、皇甫让、李聪,还有你阿爷(父亲)等,我有事交待……”
    为何不打旗令?
    李睿心中狐疑,但动作一点都不慢。飞快的接过李承志抛下来令符,分发给了几个亲卫头目。
    眨眼间,十数骑便奔向了阵外。
    李承志又往南看了看,并不见有烟尘升腾,明显是李韵的大军还没有要动的意思。
    看来要等自己彻底灭了刘慧汪才会露面啊。
    好啊,那就等着吧。
    李承志冷冷一笑,又给旗兵下着令:“令各营原地驻防,不得妄动……再令胡保宗快马来见我……”
    令兵挥着旗,心中逾发犯疑:这一阵,郎君的军令怎下的这么奇怪?
    一阵进,一阵停,过了一阵再进,再过一阵,又停了?
    幸亏白甲军军纪严明,换成其他军队,怕是早自乱阵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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